眼前的城池化作熊熊火焰,我身后的火矢还在不断射入城内。惨叫声混杂着焦煳味升腾而上,凡人在我面前宛如曾经的邪祟,被火焰灼烧殆尽,只是现在,真正的邪祟,应该是我自己。八年前,我做了楚州牧的一员将领,从此开始了征战天下的历程。
我曾打下了家乡的城池,将不愿投降的县令付之一炬。依然在那小小的方圆做着养火人的父亲不愿再见我,苦苦盼我归来的母亲也遥遥垂泪,不愿接近。我无言,只是对着他们拜了三拜,然后上马行军。养火人失去了火,那曾被火打磨的本性又渐渐狰狞,我未曾学到火的无私和包容,只是在叛乱时肆意地利用着它的强大和灭却。
我曾将一城的河都烧干。我研制的火油在河面浮起流入城内,昼夜不灭地烧了三天。当破城时,除了龟缩在城中心奄奄一息的难民,城里满是烹死、呛死的尸体。一直照顾着我的大燕公主不愿再见我。我只是于公主府门前鞠了三躬,转身离去。养火人失去了火,那曾被火修饰的涵养又渐渐化烬,我未曾学到火的奉献和不屈,只是在战争中可怖地利用着它的贪婪和饕餮。
我曾将数十个罪不至死的违纪军士烧死在街市。那惨叫震慑了新降军队的老兵油子和欺侮降军的旧部老将。为了安抚惴惴惊恐的三军将士,太祖不得不削我侯爵。可是自此三军无人敢不遵军纪、不听将令。看我的人都带着恐惧和害怕,就像是荒野弱小的野兽看到了燃起的腾腾大火。养火人失去了火,那曾被火温润的灵魂又渐渐躁动,我未曾学到火的温暖和明亮,只是在对人时随性地利用着它的暴虐和威慑。
八年,从大燕太祖的帐下亲卫到现在的燕朝大将军,铺就这条路的是无数人焚焦的尸骨。尸骨中,不缺宋朝的王侯将相、忠臣勇将,也不缺无辜的百姓和同样无辜的士兵。
曾经的我,又何尝不是那累累尸骨中的一具?
只是,我,早有觉悟。
陪安城,通向京城的最后一道关卡,攻下这里,直至京城畅通无阻。
护城河都已干涸,近城处有飞灰,有焦躯。为将八载,面对如此炼狱景象,我早已经是心平气和。烛芯只是焚灭了宋王朝苟延残喘的一线生机,真正能够葬送它的,还是我们这些燕王朝的将士。
所有的牺牲,我早有觉悟。
「大将军,城内士兵斩城守献城了。」传令兵单膝跪下禀报道。
我点头,说:「前队进城灭火、安抚、镇压,其余就地筑营休整,城内不愿降的官员都押到我的帐内。厚葬城守,城守叫什么,还有家人吗?善待之。」
「禀大将军,这城守似乎姓费,据说他的老母和儿子都死在火海中。」
我微挑眉头。
巧合吧?
巧合吧……
这些不愿降的官员都押到了我的帐内,有破口大骂的,有闭目不语的,有叹息摇头的。不过这些我一概不问不理,只是一个个看过。
多年的军旅生活让我早已不是那个瘦弱的养火人,八年的苦战让三十多岁的我鬓已星星也,多年的打磨洗礼让我站在那里自有一份威严和迫力,没有人不害怕我这焚城将军的名号。连燕王朝的太祖都劝诫我不要戾气太重。
我走过,让大骂的老臣噤声、闭目的骁将颤抖、叹息的太守屏息。只有这一个人不怕。
京城来的监战的官员。
「湖中的人儿还好吗?」我柔声问道。
「你这贼子,亏朕当初那么信任你,甚至想破格提拔你入朝堂。没想到你不思回报,不敬朕恩,还要灭朕的庙堂。你这逆贼,你这匹夫……」
官员破口大骂,说出的声音却是远在京城的皇帝的腔调。这些不愿降的人都大惊失色。
我柔声地自语:「她不好,你为了气我定是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我,看来,她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这监战官还在大骂,我拔剑将其挥作两段。
「好好看看朝堂里的大官都是些什么东西,你们再决定投不投降。」说着我大步走出营帐。
离营帐才三四步,身后就是一片跪倒声,皆呼「愿降!」「愿降!」
又一传令兵。
「禀大将军,魏将军攻破运城,从北方向京城进军,特邀将军会猎妖君。」
我摆手,道:「功劳都给他,我只要先登。」
京城攻下来易如反掌,里面早有魏将军的内应。大军一至就立即献城。
也好,不需要我再用火攻,一路打至京城,征途上已有无数的城市被我烧成了废墟。
养火人,终究成了焚城将。
一路上,只有零星的禁军还在巷战抵抗,只是单单凭傀儡师的那些傀儡,挡不住这改朝的大军。
我没有去皇城看这末代皇帝的末路,只是之后听说他在满朝文武的相随下,自焚于太和殿。我听了也只是嗤笑,想必这满朝的文武,是最好烧的一代臣子。
将士从钦天监的暗室里救出一瘦骨嶙峋的疯老头,疯老头看到我,指着我大笑道:「是你,是你,是你!戏天下人的是他,焚天下人的是你。」
我挥手,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