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王拱拱手,看了涂凌光一眼,便跟着常福转入内殿。
林铭玉在宫门外,等到林海和林锐,三人同上了一辆马车,吩咐回府。
回府之后,已经是掌灯时分。管家林恒把人迎入外院,亲自伺候林海梳洗更衣。林铭玉、林锐由各自的小厮们簇拥着各入自己的院子梳洗。
林大捧了家常石青绣鹊踏枝绫袍进来,伺候着林铭玉换上,卸下头上青金冠,把头发披散下来,只在脑后松松抓了个髻,用紫檀木簪固定,整理好袍脚。林铭玉对着镜子瞧了一眼,颇觉满意,抬脚往正堂大厅里去。
林海在西次间炕上坐着,下头坐着个小厮给他捶腿。到底是年纪大了,在宫里挨了整日,神色间很是疲倦。林恒在一旁微弯着腰,回禀府上的事务。
林铭玉走过去,仔细看了他的神色,对林恒道:“恒叔,让厨下炖些燕窝来给我爹吃,每日里都不要断了。”
林恒笑:“哪得大爷吩咐呢,厨下里早预备上了。因想着爷们在宫中定然不能放肆吃喝,厨房里饭菜也备下了。只是这个时辰,是先上了燕窝来,还是先把饭菜端上来?”
林铭玉瞧了林海一眼,想着老爹胃口向来不好,这会儿喝了燕窝,肯定不能好好吃饭了。在宫里这整日,实在是没好生吃一顿,这会子他自己是饿的,莫如先陪着爹把饭吃好了,晚些再上炖品,吃了好生睡一觉,也就安稳了。
因道:“把饭端上来吧。炖品在厨房里煨着,晚些再端来。”
林恒应了声,退出去安排。
一时林锐也到了。饭菜直摆到这屋里。林铭玉把林海扶起来送到桌前坐了,自己帮着摆设碗筷,林锐忙拦道:“何用你帮忙,好生坐着歇歇,明儿起,还有好些日子忙呢。”
林海道:“铭儿坐下吧。明儿陛下设宴招待入京官员,爹必得去当值,你九哥也甚忙碌。入京官员又多,难免咱们家门庭也跟着忙起来,你就在家里呆着,不要出去,有上门来的,你看着回了。昌平王这一入京,不知要引起多少风波。”
林海说着,眼睛里却显出光来,并无叹息之意。
林铭玉暗暗留心,口里只答应着。
家里的饭菜就是香甜,摆上来的尽是主子们平日里喜欢吃的。林海胃口不好,略略尝了两三样,每样动了动筷子,便罢了。
林铭玉扒完一碗饭,瞧着林海这食欲不振,老态毕现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又担忧起来。为着皇帝过这么个万寿,自家老爹生生老了一岁,精力看着就跟不上了。他才升了尚书,六部的公务原就多,再有皇帝重视,有个什么事动辄就是入宫伴驾。听着老爹比皇帝还小了几岁,但今儿瞧着皇帝的风姿,比爹显得年轻多了。
林铭玉在心中把皇帝腹诽了几遍,只得再劝着林海多用一些。
待用过饭之后,林海打发走众人,想歇着了。林铭玉怕他积食,软磨硬泡地拉着人在院子里遛弯。一老一少互相搀扶着,正房院里种着参天的古树,绿荫如盖,把白日的暑气消散得差不多了。
林铭玉怕林海无聊,寻着话题引他说话。便想起日间见到昌平王的风姿,因问道:“爹可知道昌平王的事迹?”
林海见问,愣了一下,笑道:“当然知晓。当初爹在京都做官,跟京都各大王府官员便免不得交际的。”
林铭玉又问:“皇帝如今留下的皇子,真正有权势的就这么两位,如今皇帝老弱,又把一贯远离京都的昌平王召回来,是什么意思?瞧起来,忠顺王掌握着内务府,跟皇帝的关系亲近,好像就是继承大统的人选。而昌平王却在边境呆着,多年不在皇帝和朝臣们面前露脸,摆出一副远离风波的姿态,我今儿瞧着其人,一点不像甘于平庸之辈。爹,你说,这两个人会如何斗起来?”
林海微微一笑,道:“会咬人的狗不叫。昌平王的本事,只怕使出来就没回头箭了。”
林铭玉琢磨着这句话,心里愈加笃定老爹跟昌平王的过往不简单。
说人家是狗,什么怨啊!
“涂大哥在这个时候回京……莫非,皇帝是要动昌平王府兵权的主意?”
林海点点头:“除了皇帝,忠顺王府也是动了手脚的。”
动谁呢?林铭玉把昌平王和涂凌光两父子对比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了分辨。
第二日,自林铭玉起了,来往拜访的人就没停过。来投帖的不是江南故旧,便是来京都走门路的外地官员,来探路的,起码也是管事一类的人,足见对待林府的重视态度。
林铭玉瞧了帖子,外地官有所求的,一律打发回去,故旧里边正当权的委婉拒绝,宿儒学者,或朋友之情实在是重的,好生招待了,留下帖子待往后再安排见面。
这种多事之秋,林府要做的,就是保持天子直臣本色,切忌被旁人注目,抓到把柄。
如此忙碌了几日,直到六月二十这日,林海从宫中回来,带来关于昌平王府的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