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菸得了免罪符,将那张姣好的面容转向我,正色道:“岫岫,你可知你师父是什么身份?”
我道:“师父乃佛界圣徒,是佛界的尊者。”
杜菸继续问我:“你仙龄几何?”
我道:“我升仙之初,就因为修行懈怠,没能渡过天劫,这才遇到师父,尚谈不上仙龄。”
杜菸道:“也难怪,小一辈的仙者大抵没有印象……可是,但凡上点年纪的人,恐怕都不会忘记,数千年前,仙佛两界共同将魔宫封印在万冰之渊,那位差点毁了三界的魔尊最为忌惮的人,不是仙界的战神,而是佛界的一位长老。魔尊送他战佛之名,并言称有朝一日,魔会在佛的身上醒来。”女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渺远,“佛界忌惮魔尊的预言,并非仅仅因预言者的身份,而是因为佛界有相同的预言。”
我忍不住开口:“万劫之后,佛将现身人间,一面为佛,一面为魔。”
那是已过世的虚渡师父说过的话,我还记得。
杜菸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知道这句话,有一丝惊讶从她的脸上划过,她顿了顿,道:“不错。预言中的人将是佛界的主宰,可是,佛界却怕了。”
我喉头一紧,问她:“佛界对他做了什么?”
杜菸摇了摇头,道:“佛界没有做什么,而是他主动将预言成真的可能性给掐灭了。”
我道:“此话何意?”
杜菸道:“魔有万相,每一相皆由心而生,只要断了心因,就能斩除魔道。他舍弃了自己的‘心念’,自此遁入红尘,再不问佛界之事。”
我仰脸问沈初:“师父,她说的可是你?”
不等他回答,就听杜菸道:“他不是。你的师父早在红莲业火中化为微尘,眼前的这个人,的确同你的师父有不浅的渊源。”杜菸声音渐渐凝重,道,“岫岫,他不过是你师父的影子。”
自方才开始,身畔男子就不发一言,他的脸上有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杜菸的话久久地盘桓在耳边:“他处心积虑地接近你,不过是因为你身上有你师父的佛元。”
我摇一摇沈初的手臂:“师父……你说句话。她说的不是真的,她说师父死了,我不信。她说你是为了佛元接近我,我不信。”
“梨儿。”男子开口,我为他的语气顿在那里。
看到他唇角的陌生笑意,忍不住后退一步。
师父沉稳内敛,总是淡看一切,不会有这种充满欲望的目光:“当年,他为了断绝自身的魔性,而将我从他体内驱离出去,被封印在佛界菩提殿的数千年,我都一直在想,我与他最大的区别,不过是他有佛元,而我没有,若是能拿回佛元,我就不再只是个影子……”他的声音里多些阴沉之气,“可是,只要他的封印在,我就永远也不能离开菩提殿。”说着,抬起手指寻到我的脸,换上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我。
在他满是爱意的目光里,我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他边抚摸我的脸颊,边道:“多亏了梨儿。若非他为了救梨儿,使自己修为大减,我也不能冲破他的封印……”唇角的笑邪魅至极,“梨儿,你曾问我何时对你动了心思,这个问题太简单。自从在千佛寺遇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要的人。”
我喉头干涩,道:“沈初,你要的不是我,只是我体内的东西。”感受着自己的呼吸,缓缓问他,“可是,三年前我将佛元还给你时,你为何不拿去?”
他的目光一顿,良久,听他道:“是啊,为何不拿去?”
有个力道将我从他身边拽离,有个声音告诉我:“岫岫。他在骗你。”
杜菸的声音一颤:“骗?”
宋诀将我推给杜菸,杜菸慌忙将浑身颤抖的我揽上。
他抬脚行到沈初的近前,漫不经心似地开口:“在千佛寺见你的第一面,我也像红菸一样,以为你是假的,不过……你与他本就是一身同体,又何谓真假?就像一个人的两面,这一面沉睡,那一面看上去就是真的,若这一面醒着,那么这一面就会被当成是真的。更何况……你自菩提殿的封印中挣脱之时,就自红莲业火中获得了他未被火莲吞噬的那部分神识,真身与影子,也自那时即合二为一。”
宋诀说罢,问他:“沈初,你不过是更为完整的他,为什么不敢承认?”
沈初的身形微顿。
宋诀换上猜测的语气:“难道是怕她知道,你爱上了她?”
我为这话在杜菸的怀中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初,却见他神情苍白,亦有些失神。
耳畔悠悠响着的,仍是宋诀清清冷冷的声音:“是拿回佛元,回归佛界,还是继续以沈初的身份,做一个凡人——这三年,你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有胆量娶她,又为何没有胆量让她知道你爱她?”
我等着沈初否认,他却久久也没有开口。
沉默在结界之中蔓延,终于,听他打破寂静:“九华上仙有管别人闲事的时间,还不如先管好自己。三年前那一战,上仙未出全力,今日若是再放水,就不止是让这丫头等三年了。”
宋诀唇角一勾:“三年太久,这次要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