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余望着那碗汤发呆,董郁庭以为是她嫌汤烫口,端过去轻轻地吹着,她看着他做这样的事情,放在不认识他之前,说什么她也不敢信,可是此刻只觉得心里发紧,仿佛有什么地方生疼生疼。
他把汤吹凉了些,然后再递给她,她却没有接,缓缓地抬起眼眸,认真地说,“董郁庭,不如我们离婚吧。”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她,她又说了一遍,“董郁庭,我们离婚吧。”
董郁庭终于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你先把汤喝了,把身体养好。以后的事情过几天再说。”
陆小余终于受不了地嘶吼,每一个人仿佛都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声音,“董郁庭,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受不了了,真的撑不下去了,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是我做错了。你让我走吧,求求你了,否则我会疯掉的!”
她知道自己自私,软弱,外婆的事和董郁庭无关,她却要让他承受和自己同样的折磨和痛苦……
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只要他一靠近自己,她就感觉无法呼吸,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外婆的脸。
陆小余痛苦地闭上眼睛。
董郁庭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把汤放在床头柜上,说。“你把汤喝了,休息一会儿。”
他转过身往外走,她抓起汤碗向着地上扔去,哐当一声,汤水溅了一地。他停了停,没有回头,很快地走掉了。
董郁庭开着车出去,在三环路上兜了一圈又一圈,无处可去,最后只能回到了董家。
陆小余已经睡着了,他暂时不担心她会病房复发。
蒋筱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来开门,看见他失神地站在门口,吃了一惊,“小二……”
他径直走进去,连鞋都没脱,声音仿佛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弯弯呢?”
“你爸刚将她哄睡。”蒋筱无奈地说,“我觉得我已经失宠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睡灯,幽蓝的一缕光线,只能照见朦胧的影子。董郁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蒋筱走到他身后,“小余还好吧?”
董郁庭没做声,走进去,缓缓在床头蹲下身。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床上的小女孩,圆圆的脸蛋一半缩在被子里,嘴巴鼻子都遮着,只露出一双睡眼。他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她整张脸,小女孩面容甜美,五官沉静,他看了半晌,伸出手指似乎想触碰她的脸,最终没有落到她的脸蛋上,弯曲收回了手指。
董郁庭就这样无声地离开了,一声不吭,逗留不过十来分钟。
蒋筱追着他到门口,只听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车子如同一条流畅的线冲了出去。
回到家里。
董郁庭没有走近到床边去,隔得远远地也看见她的脸上隐约有泪痕,这几天以来,她几乎都是在梦里哭醒的。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把那份文书放在床头柜上,没有等她醒来,开车走了。
他没有勇气,甚至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后悔。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他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很想俯身亲一亲她,最后一次,但终究没有动,只怕惊醒了她,更怕自己会后悔,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要放手这么难——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放弃苦心积虑千方百计将她拉进的这段婚姻,所以很快就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一看,她的脸大半陷在雪白的枕头里,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陆小余到中午才醒。
她昨晚吃的药有镇定安神的作用,所以睡得很沉。
太阳光正好,洒在床前的地毯上,一刹那她有几分恍惚,仿佛曾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翻了个身,有些惺忪的拿起床头放着的小闹钟看时间,钟底座下却压着一些东西。
她把下面的东西抽出来,原来是离婚协议书,董郁庭已经签了名。
上面放着的是两张机票,飞往悉尼的,时间是晚上九点。
有那么几秒钟,她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没有想,也仿佛什么都想不了。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签名,很少看到他签名,偶尔会看到他签支票,都是龙飞凤舞。但协议书最后的字却很端正,几乎是一笔一画。
她把协议书放下,给董郁庭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掉了,然后她又打给易白,易白接到她的电话,声音淡淡的,“总裁在开会,他说今后一律不接您的电话。”
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陆小余怔忡地坐着,默默地将那份离婚协议看了一遍。他将自己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了她,包括这套房子。只要她愿意,随手一变卖,便能让他一无所有。
陆小余眼眶发热,但是没有哭,沉默地低着头。
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
一个小脑袋探进来,圆溜溜的眼珠子望向她,看见她已经醒了,陆弯弯欣喜地钻进来,脚上穿着大人的拖鞋,想跑却跑不动,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