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姚贝儿坐在他身边,眼睛里悬着她强忍着才没落出来的泪水,“江临,对不起。昨晚是我不对,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如果没让亦程把你扯进来,也不会害得你出这场车祸。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是你欠了我,也一直理所当然地拿着你给我的回报……可是刚才,你在手术室里抢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你平平安安地从手术室里出来,我从此不会再纠缠你……”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缓慢,整间病房里的氛围都仿佛染着浓烈的哀伤情绪,说到最后一句时,却被猝然闯入的虞宋打断,“先生,出大事了!”
姚贝儿眼里的泪水霎时间凝在那里,她不愿意给人看见,便侧过头去,抬手抹了个干干净净。
护士叮嘱过,病人此时需要静养,她刚要呵斥虞宋的莽撞,便听床上传来冷清而低哑的嗓音:“出什么事了?”
方才她说了那么多句,他都只是不置一词地听着。
亏她还以为他的脑子里受了什么伤,暂时无力思考。
可是听上去,他的说话时字正腔圆,咬字极其清晰,除了力度上比之寻常尚有欠缺之外,完完全全还是个冷静睿智到了极端的男人。
虞宋瞟了眼姚贝儿,意思很明显。
姚贝儿见状冷笑着起身,“我走。”
等她出了门,并且关上了房门,虞宋这才便把电话里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短短两句话,也不过数秒的时间,虞宋的嘴唇几次开阖,在江临看来,却缓慢得仿佛延长到了地老天荒,缓慢得仿佛是他用尽毕生的心血才能理解他话里那沉甸甸的含义。
一个一个音节拼成了一句完整的话,每个字,都像一把锋利冷锐的刀,狠狠戳在他心上。
待虞宋说完那番话时,江临整个人已经震住了。
他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脑海里一片空白。
门再次被敲响,却是姚贝儿去而复返,她刚打开门就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劲,可是没多说什么,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走到病床旁边,僵硬道:“我的包落在这里了。”
说着,她把皮包从陪床的单人椅上拎了起来,最后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我不后悔在我最好的年纪遇到你,但是江临,如果再来一次,我宁愿自己没有爱上过你。我走了,你和段子矜……”
她自嘲一笑,终于还是说不出“祝你们白头偕老”这样的话,只是从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放在他的床头,“你曾经说,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会拿一枚独一无二的戒指来替换它。现在我把它还给你,原谅我心胸狭窄,没办法祝福你们,我能做的,只是从你们的眼前消失。”
语毕,她拎着包就要离开。
没走出一步,却被床上的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别走。”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莫名的哑,好像受了极重的伤,又好像是在挣扎彷徨,慌乱中随意抓住了一根稻草。
姚贝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确确实实是被男人攥在手里的。
她的心蓦地跳了两下,却还是压抑着心头的雀跃,渐渐冷淡了神色,“江临,你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
男人松了手,似乎在犹豫,整个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姚贝儿认识他将近五年了,很少见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亦程。”他微微拔高了声音,对外面道。
周亦程立刻推门进来,“先生。”
“去给贝儿小姐买些早餐来。”
周亦程怔了怔,虽然不理解,却还是道:“是,先生。”
“虞宋,立刻联系邵玉城,通知他先做应急处理,公司那边让傅言和伯旸暂时盯着。增派人手保护好外婆,不,不对,让她跟那个女人先回江家,立刻回去。另外,尽快办好出院手续。”
虞宋听到男人在这种关头还有条不紊的吩咐,不由得踏实了些,可心头却又生了几丝疑惑,他看了一眼出神发呆的姚贝儿,低声问:“先生,那……太太呢?”
他安排好了一切,却独独落下了那个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