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道:“除夕那天,雪儿她们不是来咱家了么,就给诊了脉,说什么经脉不全还是什么的。反正听说那边挺美的,看看去不也挺好吗。”江河道:“是嘛?我怎么诊不出来,江岸,手。”说着拉过江岸诊了会也没有诊出个所以然来。
江心笑道:“你老别费心了。雪儿还留了一个什么打坐调息的法子,我给忘了,说对他的伤兴许有益处。”江河道:“你也真是误事,得亏他好了,这事你也能忘。信呢,拿来我看看。”江心慢取信给江河,江河见最后一页写着一篇打坐口诀,还注解了一番。
江河看完道:“也不知道该说你小子有福还是没福,那就练练吧。”说着递给江岸,江岸开一看,笑道:“字还没有认全,算了,不练了,反正伤也好了。”
江河道:“不练不是辜负人家心意?字不懂就学,不懂就问。”江岸便道:“好。只是咱们还是回家吧,就不去什么神农谷了。回了家再练。”江心问道:“为啥?”江岸回:“咱们的地里已经下了种子,回去看看。”江心道:“有啥好看的,玩一段时间再回去,没准瓜菜都长好了,多惊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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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听了哈哈笑道:“你们在哪座庙取的愿?真真想的美了,不浇水,不施肥,不防冻,不除草,再来一场霜雪,活都活不成。到时回去一看,满地是荒草,要种还得再开一次荒。”
江心笑道:“那就再开一次荒嘛,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又想游山玩水,又想地不荒,做人总要有取舍嘛。开荒也挺好玩,再开一次挺好。江岸,你说好不好?”江岸笑道:“也好,都听你的。”
江河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俗语说,没钱寸步难行,能走多远了去?再说,出来了,怕将来你们后悔还来不及呢。”江岸道:“不是有金叶嘛?”
江心拍他道:“金叶也是你惦记的?也是能用来游山玩水的?以后回去还是要给雪儿、青竹她们爹娘的。那是死也不能花的,明白?”江河打断道:“那也不至于。”江心道:“我说不能就不能。反正我有钱,够你们花。”江河道:“好大的口气,有多少?拿来我瞧瞧。”江心道:“有啥好看的,出门带了一百多两银票,家里还存着一些,花完了,咱就回去。”
江河一听,差点没跌下椅子,惊讶问:“多少?一百多两?家里还有?咱家啥时候这么有钱?”江心道:“一年除了吃喝用度外,多多少少还能存个十多二十两左右吧,七岁我就管家,十年了,也存了二百多两了。”
江河拍着大腿道:“这么多!我怎么不知道?那平常多喝点酒,你还抠抠搜搜的。”江心道:“你激动什么,那是为你身体好,大海哥他们家的酒不够你喝?哪次逢年过节不给你带?还要买。你以前又不管这些,打了鱼也随随便便卖了,也是缺什么换什么。你哪知道这些个。反正有钱花就是,走不走?不走你自个儿回家,我带江岸玩去。顺便去神农谷看完病再回家。”
江河道:“我凭什么自个儿回家,我也不回,不过酒钱你不能少我的。”江心笑道:“行,多大点事。”
如此,爷仨商量定,就择日出发上了阆阊城来。在阆阊城玩了两三天,这日逛街时见云门围了大批的人,因此,便也凑近来看。这便是前因。
且说回云门遭围后,子夜时,来了一个人,敲开了云府大门,门房问:“何事?”那人回:“给你老爷瞧病来。”门房心想:“兴许是白天不敢来,夜里街上没人了才来。”因此道:“稍等。”说着复关了门,忙跑去请纪叔,纪叔过来见那人裹着围巾遮着脸。纪叔忙问:“你是哪家医馆的?”
那人把围巾拉下来,道:“都不是,带我去见你家老爷吧。”纪叔见清了他的面容,却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于是忙带了他去云万春小院。纪叔报进去,乐岫迎出来请了进去。
那老人进来见云万春躺在床上,便过来喊了声:“小春。”云万春一听,登时睁起大眼,看了半天,看不清人,强撑着起来。乐岫忙扶他坐起。老人又喊了声:“小春子。”
云万春眯着眼看了半天,一时再抑不住心情澎湃,眼泪夺眶而出,轻唤了声:“是阿伯?”老人点头应了声:“嗳。”
云万春登时撑下床跪下,连声喊“阿伯”。乐岫虽不认识,也忙与云万春一道跪下道:“不知是阿伯,乐岫失礼了。”老人道:“都快起来,地上凉。”说着上来扶起云万春。乐岫方疑惑地看着云万春,云万春忙介绍道:“这是侄媳乐岫,那会我们还没有成亲,因此没见过阿伯。夫人,这正是爹爹的义兄,须弥老人的五弟子江天阿伯。”
纪叔听了,也忙上前见礼。乐岫道:“纪叔,去准备些宵夜,煮些燕窝粥。”纪叔忙答应了去。云万春夫妇忙请江天上坐,江天也让他夫妇二人坐下说话。
云万春道:“阿伯这些年去哪了?怎么一点音讯没有。”江天笑道:“当年山上出了事后,我便一个人乐逍遥去了,对江湖事也不感兴趣,如今在南边打鱼为生。今日路过此地,见你受了委屈,过来看看,你觉怎么样?”
云万春道:“劳阿伯记挂,小春没事。”江天道:“当年我就劝过你爹,不要把镖局开得全国都是,树大招风,怎么不惹人眼红?他偏不听,如今却是苦了你。”
云万春道:“我已是时日无多之人,只是风儿还小,将来委屈他了。”乐岫红着眼道:“老爷别说丧气话。”云万春道:“夫人莫怕,顺其自然吧。如今阿伯住哪?夫人去命人收拾个院子出来阿伯住下。”
江天忙道:“不必了,阿伯不方便,一会儿就走,明天还要离开去外地。”云夫人道:“阿伯且住些时日吧,我们也好孝敬孝敬你。”江天道:“以后回来再说吧。来,手伸出来,阿伯给你看看。”
云万春将手放在案上,江天诊了半天脉象,道:“且养着吧,如今镖局的事就撒手了吧,也到外头看看山水,整日操劳这些俗务,身子岂能好?”云万春道:“阿伯说的是,只是哪那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啊,那么多人吃饭。走一步是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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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叹道:“跟你爹一样拗。你们的小子呢?果真不在家?”云万春回:“去找玄真他们了,对了,上个月玄真他们来了我这一趟,在找《须弥山经》,这会往西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嘛。”
江天道:“怎么找这劳什子还找到你这了?”云万春道:“之前云风找了两个女孩来给我看病。玄真他们说这两人身上带了经书,各门各派的人都看见了。他们找不到那两个女孩,就到我这闹了半天才走。”
江天一听便知说的是惊雪与青竹,只叹气道:“这玄真原有些悟性,修为也不俗,就是眼迷心贪,哪有什么山经,要有,师父还能不传给我们?都是这二师兄给闹的,死了那么多人。如今这玄真也学着心存幻想,他俩还真是一路人。”
云万春道:“如今见了阿伯,侄儿有一事相求。”江天笑道:“阿伯如今这把年岁了,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还能为你做什么呢。”云万春道:“也不知这镖局将来如何。只是云风这孩子心气高,是我放心不下的。思来想去,周边竟没个托付之人,原本想着还有个玄真,如今看来已不能了。所幸阿伯来了,将来还请阿伯看顾他一二,若可以,带他去须弥山习艺养心几年,也算他的福分了。”
江天叹气道:“人人都觉得那是个有福分的地方。罢了,不管怎么样,算来他也是我孙儿一般,这事算阿伯答应你了,不要思虑这些。你好好歇着,阿伯就不久留了。”
乐岫道:“阿伯且坐一会,我叫人做了羹,吃些,明天再走也不迟。”江天道:“不了不了,阿伯有阿伯要走的理由。过些日子再回来看你们。”云万春拉着江天的手,道:“那陪侄儿吃些羹粥吧。”江天不忍拂他心意,便答应道:“好,阿伯陪你吃,这也是阿伯心愿。”
很快纪叔与晓月端了燕窝羹过来,三人把那一大锅粥都吃了干净,江天笑道:“从来没有这么好胃口过,满足了,满足了,过段日子阿伯还来吃。到时再见见你们的小子。”云万春夫妇也是欢喜。江天道便起身要走。云万春自是不舍,又红了眼,抖着手取下腰间的玉佩道:“风儿没见过你老人,他见了这玉佩就知道了。”
江天接过,握着他的手拍了拍道:“好。”乐岫也忙取了一包银票来,说道:“乐岫冒昧,阿伯既有事要走,这点心意算我们孝敬阿伯,无论如何要收下。”云万春也道:“还是夫人周到,不能跟前尽孝,侄儿侄媳的心意,还望阿伯成全。”江天点头道:“好,阿伯收了。外头风大,你别送出来,好好休息。”云万春也不忍相送,只道:“夫人送送。”
于是乐岫亲掌着灯笼送江天到大门前,方问:“阿伯,不知道万春脉象如何?还请告知侄媳。”
江天沉沉地叹了口气道:“阿伯虽不善医,但,恐已回天乏力。”乐岫虽早有心理准备,然听了这话,心口仍旧颤了一下,不禁堕下泪来。
江天道:“莫要伤心,人生在世谁都要过这一关。阿伯看得出,他能娶你,是他的福气。好好陪他这些天吧。”乐岫行下礼去,道:“阿伯保重。”江天拉了拉围巾,出了门,消失在黑夜里。
乐岫回屋陪着云万春,不多时,云万春便开心睡去。乐岫自是一夜不眠,只在床边看着他。
几日后,云万春终不能等到云风归来,便去了。
此回正说“流言四起万春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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