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答让云琅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他们是什么人?训练有素,挖坟开棺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连防人开棺都想到了。他忍不住问道:“还会有人来开棺吗?”
“以防万一。”答了这么一句,蒙面老者从怀里拿出只短笛,吹出几声鸟叫声。
远处林中飞快奔出一辆马车。马蹄上包裹了麻布片,无声无息的驶到山坡下停住。车门打开,一人自车中掠起,身如展翅大鹏直扑上来。身上穿着件青布长袍,斗蓬自头往下遮住了面目。他不发一言接过不弃转身就走。
“等等!”云琅喊住他。他走上前低头注视着不弃未变的容颜,手轻轻抚上她的脸,触手如冰,心里泛起一丝不舍。
朱福注视着这个英俊少年,云琅目中的眷恋和温柔消褪了他心里的杀机。他朝海伯使了个眼色,后者显然松了口气。
云琅犹豫了会儿从怀里掏出一只盒子道,“她好了把这个给她。我不问你们的来历。既然能救她,自然也不会害了她。每年三月三,我都会在兴龙山上的小春亭等她三天。希望尊驾告之,能让我们还有重逢的一天。”
朱福点点头,抱了不弃上了马车,没多久就消失在曲回山道上。
海伯轻叹了口气。对云琅一揖道:“公子再生之恩,将来必回报公子。告辞。”
顷刻间他和那群青衣蒙面人退向林中离开了。
云琅傻傻的在坟前站了会儿。这里的一切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只有他知道,不弃已经不再被封闭在那口厚重的紫檀木棺材里,不再埋于黄土之下。
“明天,我也要随父亲回飞云堡去。不弃,明年的三月三,我会在小春亭里见到你吗?”云琅眼中生出希望,脚步坚定的下了山。
月上中天,清脆的蹄声踏破了山间寂静。两骑自望京城飞马而来。宽大的黑色披风被风兜起,长发飞扬间露出张苍白如纸的脸。陈煜注视着前方那线山影,嘴唇紧抿,双目微红,马鞭毫不留情的击打在马臀上。
他身后跟着元崇。他眉心紧蹙,面带忧色。
城门早已关闭。没有紧急军务或守备府的令牌无法出城。元崇于睡梦中被陈煜一把捞起来。稀里糊涂的拉上了马,仗着守备公子的势硬逼着守门兵开了城门。
他知道花不弃已经下葬。陈煜被七王府里那个老太监整整困了三天,昨天他去王府探望陈煜被挡在了门外。塞了些银子才打听到陈煜和老太监数次动手,流水园几乎被拆散了架。元崇同情陈煜的同时,也觉得七王爷的做法没有错。知道陈煜喜欢花不弃,元崇害怕好友在莫府灵堂失态被人戳断脊梁。
这时元崇突然想起私开城门是大罪,明天会被父亲斥责,屁股隐隐有些发痛。随即又安慰自己,不帮陈煜出城,也许今晚望京城会被他拆了。自己算是替父亲消除了一个大麻烦。
马踏上山道。黑黢黢的山林挡住了视线。陈煜焦急的四处寻找。他只知道莫家选址在兴龙山。兴龙山这么大,让他怎么找?一团云彩飘过遮住了明月,天地阴暗,陈煜心里一急,大喊出声:“不弃!”
这声大喝惊得元崇的马直立起来,差点把他掀下马去。他勒紧了缰绳,见陈煜目光散乱,脸色雪白,急中生智道:“莫府说是一处聚风藏气的暖地。必在背山面案之处。咱们冲这个寻去。”
陈煜茫然四顾,兴龙山蜿蜒百里,背山之处不知几何。他的目光渐渐清明,咬牙道:“就算踏遍这里每一处山凹,我都要找到。”
元崇心里嘀咕道:“明天找人带着来多简单。”心里这样想着,却知道陈煜一刻也等不及,便道:“咱们一东一西往中间寻,莫府阵仗大,人也多,总会踩出一条路来。不可能行到山里绝壁处。谁找到了就发枚信号。”
陈煜点点头,催马踏了了另一条山道。他抬头望月,不断的祈求道:“如果不弃想见我,请拔云见月为我照明指路!”
恨意像长着利齿的猛兽,毫不留情的噬咬着他。为什么连三天时间都不给他?为什么不让他再看她最后一眼?阿福干瘪的柿子脸似要拧出水来,恭敬谦卑却仍坚持的挡在了门口。
三天不眠不休,无数次的挑战阿福,无数次地被阿福打回去。
“贼老头!死太监!”陈煜恶狠狠的咒骂着,全然完记那个练了几十年童子功武功变态奇强的老太监阿福也是自己的师傅之一。
从一处山凹找向另一处山凹。远方的天空没有元崇发出的信号。马小心地走在山道上,慢得叫他心急。陈煜忍不住自马上跃起,疯了一般奔驰在山间。
似乎天也起了怜意,云团被一阵风吹开,明月清冷的光平静的洒向大地。
远处山凹中汉白玉的墓碑在月光下散发出莹莹光华,刺痛了陈煜的眼睛。他双指一弹,尖锐的哨声伴着一朵明亮的光在天空炸开。人如鹰隼般直掠而去。
看到山坡上那个小小的土堆,他的脚步突然停滞,顿觉呼吸困难。
陈煜慢慢地走过去,汉白玉墓碑上简单刻着一行铭文:“吾妹花不弃之墓。乙亥年二月生,巳丑年三月殁,莫忆山泣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