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箬挂了电话,坐在站台上看着公交车一辆辆从自己面前开过去。
其实人生很多事情的改变都是一念之差,杜箬最终还是控制不住,招了出租车往乔安明的公寓开。
乔安明在床上躺到9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天生劳碌命,根本睡不了懒觉,就算身体疲乏得很,脑子里却繁忙一片,想工作,想各种事,更悲凉的,某个人的脸时时蹦出来,思虑很乱,人就更加沉郁。
从杜箬住的地方打车到乔安明的公寓,其实也只需要二十分钟,可是她硬是在他楼下徘徊了半小时,人生就是这样,总要面临各种抉择,太多的身不由己和情难自抑。
不过抉择很重要,很多人生,就是因为某个抉择而改变。
乔安明听到门铃声,从电脑前站起来去开门,四目交接,眼里的表情都是千息万变。
其实杜箬已经在门口排练了很久自己的表情,应该是微微带点笑,然后很平淡的来一句:“听说你生病了,我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可是见到乔安明一开门,那张明明病态很浓,但眼神依旧清冷的脸,所有排练好的表情和台词全部乱掉,就只剩下本能反应,眼睛瞪圆,嘴唇抿紧,不发一言…
而乔安明呢,他是完全没有料到杜箬会突然来,所以思维直接就慢了半拍,整个表情僵掉,话都没有讲,只是侧了侧身,意思是让杜箬进来。
所以两人的见面场景静逸得似乎就是长期住在一起的人,一个在家,一个去开门…如果你经历过类似的感情,明知不可纠葛,却依旧绝望地沉溺,如果你经历过这种,就可以理解两人之间这样的见面方式,语言和阐述在那时候都显得无足轻重,人的思维全部停滞,只剩下本能。
所以乔安明看着杜箬走进客厅,自己依旧站在玄关处,轻轻关上门。
“你怎么突然来了?”
“你怎么还在工作?”
两人同一时间问出,之后相视一笑,僵持的气氛瞬间就松了许多。
乔安明用手抚了下额头,从玄关走进客厅,笑着回答:“睡不好,还是起来工作,心里踏实一点。”
杜箬也笑了笑:“小张给我打电话说你病了,我就…顺道来看看你!”
“顺道?”乔安明在嘴角的细小笑容晕开,话里的口气已经带着明显的不相信,但他没有点破,只是招呼一声:“坐吧,我回完这封邮件就好…”遂再次坐到电脑前,认真对着屏幕打字。
而杜箬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乔安明。
那一日他穿着浅蓝色的翻领T恤,外披灰色的厚毛衣,其实5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他却在家还要穿这么多。脸色也不好,嘴唇都有些发白,回邮件的过程中一直咳嗽,杜箬看不下去,给他去厨房接了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病了就别这么拼命,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
电脑前的男人将头抬起来,接过水喝了几口,连续又咳了几声才回答:“忙惯了,突然这样闲下来有些不习惯!”
杜箬一个白眼剐过去,调子就冷了几分:“那你打算带着病在家继续工作?到底是身体重要,还是赚钱重要?”很不温柔的态度,乔安明听了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舒服。
“你顺道跑来,就是为了训我?”他握着那杯水,慢慢靠上皮椅,神态很温雅地笑着问,还刻意将“顺道”两个字咬得分外重。
杜箬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心里咯嘣一声,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我哪里敢训你…只是看你带病工作,有点气不过!”最后几个字声音弱得几乎都被她吞了进去,乔安明却依旧在笑,笑得杜箬不寒而栗,心里愤愤想,老匹夫,都病成这样,眼里那捉摸不定的气势还是丝毫不减弱。
“你笑什么?…吃过早饭了吗?我看你厨房什么都没有!”
“没吃,吃不下…没有胃口。”乔安明又咳了几声,赶紧喝水止住,杜箬在心里叹口气,突然就开始有些心疼。
眼前这个男人,拥有万贯身家又如何,病了累了,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如果她今天没有来,他应该就只能一个人在这空荡的房间里呆一天,扛着病体面对依旧繁复的工作。
他是整个胜安的天,是乔家的天,所以他病不起,因为无人可以顶替。
所以杜箬在听到乔安明说他吃不下的那一刻,心里无比酸疼,竟有些庆幸自己听了小张的话过来看他。
乔安明依旧在电脑前发邮件,杜箬微收一口气,从沙发站起来,直接走过去将他的电脑合上,然后手掌盖上他的额头,深深呼吸,略带温柔地说:“去床上躺一会儿吧,烧成这样,怎么还死撑?”
乔安明应该生气,因为居然被人无辜打断工作,可是那一刻,心中像是有暗涌翻腾,转念想,岁月绵长,若她以后都不在自己身旁,是否再也不会有人敢如此将他的电脑合上?
所以乔安明居然苦涩笑了一声,轻轻回答:“好,我去躺一会儿。”
杜箬这才满意,有些轻快地说:“这样才像个病人,去多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就算没胃口也不能饿着肚子。”
乔安明点了点头,竟然真的乖乖地起身往卧室走。
杜箬在厨房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又去开冰箱,双开门,巨大的存储空间,里面除了一个被冻得僵硬的保鲜袋,什么都没有。
杜箬无奈地摇摇头,将那个保鲜袋掏出来打开,几根结成冰块的腊肠就滚到了地上…
所有积累的心酸和心疼一瞬间涌起,杜箬只能屏住呼吸将那腊肠捡起来,再次装进保鲜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