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手一遍遍轻抚着小腹,好半晌了,上官语宁方才消了气。回头瞧着银漪红透了半边的脸蛋,五根指印清晰明显,一时便也软下了语气:“我今儿心情不好,掌了你一巴掌也多担待些。”
“王妃饶恕,是奴婢多嘴了。”银漪一惊,慌忙屈膝跪了下来。
上官语宁浅叹一声,拉着银漪起身,玉手轻搭在她的手背上,颇有几分感慨:“你自小跟着我,咱们主仆的情谊并不算浅薄。你也知道,王爷待我疏远,虽将府中中馈交与了我,但那也是碍着我父王的面子。近来我怀有身孕,再加上府中杂事琐碎,脾气也格外的急躁了些。可在这王府大院之中,我真正能够信得过的,到底还是只有你一人。”
上官语宁说话一时变得极为客气,如若还是当初那个不经世事的语宁郡主,银漪在听了这番话后定然是十分感动,立表忠心。
可自从郡主坐上了王妃之位,又一心只想着如何争宠夺权后,一夕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脾气暴躁不说,就连手段也变得狠辣了不少,心思更是深沉令人难以琢磨。
银漪自问自己不算聪明,故而在上官语宁的面前也是步步谨慎,这日子过得,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饶是心中如此想着,银漪面上却仍露出了一副感激模样,稍才惶惶不安的道:“王妃这是说哪里的话,奴婢自幼跟在王妃身边,又是王妃的陪嫁丫鬟,自然是一心一意向着王妃,绝无二心的。”
“如此,便好。”上官语宁勾唇一笑,嫣红的口脂点缀着樱唇,微微一笑间魅惑众生,却也带着丝丝疏离冷漠之味。
银漪默默低垂着头,一颗心惴惴不安,始终难以平复。
翌日清明,南诏使团已在丹凤门集结完毕,北冥风率领朝臣上下在宫门送行,亦是对友邦的重视,更表亲睦。
蜿蜒的车队一路排到了丹凤门外,大大小小的箱子装了足足有四五辆车,围观的百姓被军队阻隔在安全范围之外,场面比之来时更加宏伟壮观。
云烈领着云笙以南诏礼数对着北冥风告辞,由始至终云笙却是心不在焉,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伫立于队列中的祁洛寒身上,里头情意流转,愈渐不舍。
祁洛寒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可无奈此景之下却并非是他能够妄言之地,终究还是忍住了。
“此次回去,小王定会将皇上的心意禀告给父王,北朝与南诏将世代和睦。”云烈振振其词,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氛围中越显威严。
北冥风着一身九龙戏珠的朝服,单手负于背后,闻言微微一笑,抬手虚扶了扶他:“王子客气了,还望王子回朝之后,代为转达,北朝国与南诏国世代友睦,南诏之危,我北朝定当倾力相助,绝不推辞。”
“如此,云烈便带南诏臣民上下,拜谢皇上圣恩。”云烈低低垂下了头,右手置于胸口之间,以南诏礼致了一谢。
北冥风再应和了几句,南诏使臣便要启程离开,云笙跟随在云烈身后才走出不过几步路,却突然顿住了步伐。
云烈早就发现她有所不对劲儿,正当云笙转了身的当,已是快速出手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意在示意她不要意气用事。
云笙心下有所犹豫,可当回头看了眼人群之中的祁洛寒时,心里却突然下定了决定。
一把甩开了云烈的手,不顾他的反对,云笙转身回到了北冥风的面前。右手置于胸间,恭敬地行了一礼,笑语嫣然道:“皇上,云笙有一个提议,不知皇上可有兴趣一听?”
“十三。”唯恐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云烈几步上前来想要阻止。
可无奈云笙却是根本就不愿看他,明亮的眼眸盯着人群之中的男子,坚定而又决绝。
北冥风心中早已有了衡量,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几丝精明:“哦?朕很有兴趣,十三公主但说无妨。”
云笙舒了口气,继而道:“一直以来,南诏与北朝具是姻亲之邦,我母后是北朝公主,她的和亲延续了两国的友睦。云笙不才,却愿为了延续两国之情谊甘愿留在北朝和亲,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在众之人皆是一片哗然。
现下聚集在此处的皆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大多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之人,可这亲耳听着一个异邦公主主动说要留下和亲的,这云笙当属是第一人。
和亲乃是要远离故土从而远嫁另一个国家,无亲人在旁,无朋友在侧,多的是凄清孤独。饶是为了家国着想,可古往今来却是没有哪一个公主会主动提出要和亲,这南诏国十三公主,当真是与众不同。
承受着在场众人的打量与议论,云笙倒也算得上是坦然。左右是她自己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选择,她无悔,亦是无惧。
云烈却不禁使皱了眉头,伸手扯了扯云笙的袖子,沉声道:“十三,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云笙态度决绝,一把拂掉拉着袖子的那只手,再仰头看向北冥风时已是笑靥如花:“如何,皇上还没给出一个答案呢。”
早已料中的结局,北冥风心中欢喜,面上却平淡无波,目光掠过云笙转而望向了她身旁的云烈。
果真,只当云笙这话语刚一出口,云烈已是脸色骤变,也顾不得周遭人的凝视,伸手拉过她便去到了一旁,厉声道:“你在胡闹什么?这话是你能随意胡说出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