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蓼在床上叩头道:
“天后青眼有加,南蓼感激不尽,不过臣是铁了心要去的。——万望天后成全!”
天后疼惜道:
“你且穿好了衣服以后再说吧,什么要紧的事,偏偏这会煞风景。”
沈南蓼穿好了衣服,对着天后拜了一拜,向外便走。天后强拽着不放手,
“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明早再去不迟。”
沈南蓼用手一指窗外,
“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天后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日头渐渐西斜,葡萄架下一人,捧着一卷经心不在焉地翻着,一会又站起来原地徘徊,神情显见备受煎熬,仔细一看竟是李孝逸,原来唯有他竟一直没去。
夜风吹来,掀起他乌黑的秀发,一丝一缕遮没了清凌凌的眼眸,他也丝毫不觉……
天后见了,隔着窗棂叹息了一声,不由得心下歉然,怜惜之心陡升。
这大毒日头底下,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巴巴的等了一整天,对他的诸般猜忌也渐渐压下。
沈南蓼走出房门,李孝逸眼见他出来,忙站起身,远远地鞠了一躬,神情掩饰不住的落寞。
沈南蓼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年轻人,老夫明日便去了,可愿意去洛水之滨送老夫一程?”
孝逸吃惊道:
“先生开什么玩笑?如今圣眷正隆,怎能说去就去?”
沈南蓼摇头笑道:
“如今正是趁好就收的时候,再迟了就讨人厌了。”
意味深长的看了孝逸一眼。
“先生说哪里话?旁人不知,先生难道还不知道孝逸心中对您的感激之情?”
“老夫当然知道孝逸不是容不得人的人,可是老夫却难保有一天自己不变成那样的人。到时再想走,就会身不由己了。”
孝逸愣在那里半晌无言。
“去吧,天后那边等着你呢……”
沈南蓼冲他温厚地笑笑,挥袖去了。
次日,孝逸亲送沈南蓼到洛水之滨,停下车驾,本待和沈先生说句体己话,却被新晋的承晖殿总管崔力士紧紧跟随。
——原来怀义死后,苏德全被调到大内总管任上,天后为防他和孝逸暗中搞事,竟将二人远远分开。
孝逸皱眉不语,沈南蓼封了一锭金子,袖在帕子里递过去,
“崔公公,老夫与孝逸分别在即,这辈子也再难见到,如今说些体己话,请公公行个方便……”
崔力士见他如此,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道:
“原该如此!原该如此!小爷在这深宫之中也没甚朋友,如今先生去了,不知多么恋恋不舍,连奴才瞧着也替他难过,先生多劝劝小爷。”
说毕走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