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由美在自己的意识中愣了一下,她叹了口气,后退一步坐在了软绵绵的地面上。
“不是这样,躯。”日向由美说,“你不了解人类,那是我十七岁时候的事,距离现在已经十年了。”
“在妖怪漫长的生命中,十年只是一段短得不值一提的时光,但是对于大部分只能活到五六十、六七十岁的人类来说,十年已经足够长了,长的能让人忘掉一切。”
“那件事现在依然会出现在我脑海中,唯一的原因就是我以此来警醒自己,如此而已。如果我真的要为此而憎恨什么人,那么我会恨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日差老师,但是除了我自己。”
“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我只是……没有做我没能力做的那些而已。”比如当场杀了日向日差的父亲和哥哥,比如杀了步步紧逼的日向家长老,比如杀了无能的三代火影。
她没能力做到那些,而且她也不会去做,以上无论哪一件事都只会导致更糟糕的结果,那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日向日差自杀是当时所有可能出现的后果中最完美的那一个。
太可笑了,但事实如此。
云影步步紧逼、木叶无心开战、火影老迈无力,这几个前提条件不变,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不,”躯蹲在她面前,贴近她的脸,仿佛观察一个实验动物那样,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细节,“你不是为当时的无能为力而恨自己。而是为了之后,整整三年,你没有为此做任何事而恨自己。”
日向由美心里有十八个草草草在翻滚,但她此刻如同躯手心里的蚕宝宝一样柔弱可爱,当然只能满足对方的猎奇心理了。
“我说了,你对人类的了解还不够。”日向由美好声好气地解释,“人类的生命这么短暂,难免要顾此失彼,所以只好时不时地回忆一下当年,在想象里挽救一下自己过去失败的人生。”
“没有人能对自己的人生百分百满意,你问一万个人类,一万个都有后悔的事,一万个都想回到当年做出改变。但要说憎恨过去的自己那就太夸张了,顶多就是有点后悔,可即使真让我回到那时候,我也未必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我就是个普通的人类,而人类中有很多我这样的人。”日向由美说,“弱小、冲动、懦弱、怕死,会犯错误、会后悔,没有像你一样强大到无所不能,不可能永远称心如意,当然偶尔会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但那只占我人生中微不足道的分量。”
“我已经习惯了。大致上,我是很爱自己的。”
爱自己?躯慢慢地站了起来,她也爱自己,她这具丑陋的身体、她心中永不平息的愤怒,是她力量的源泉。
“说得好。”躯说,“杀气也非常漂亮。”
然后日向由美就醒了。
在脑海深处与她对话的躯并未站在玻璃罐外,而原本装着齐淋的罐子已经空了。
她下意识地张嘴想要说话,却从呼吸面罩与脸颊的缝隙里吐出了一串泡泡,坐在地上靠着玻璃罐睡觉的野原琳惊醒了。
“由美,你醒了。”野原琳趴在玻璃上,发现她微微动弹着似乎想出来,连忙说,“你等一下,我去找人来。”
半小时后被从玻璃罐子里捞出来的日向由美套上一层浴衣,活动了下自己的左肩,有点诧异,这之前被连着半个肩膀一起砍下去的左臂,就像是从未受过伤似的运用自如,连疤痕也只有淡淡的一条红色,即使是千手扉间、大蛇丸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吧。何况她的身体与妖怪们也不完全相同,魔界的生物科技水平有点了不起啊。
她这时也注意到了野原琳的两只手。
是的,两只手,之前被卷原咬掉,又被野原琳捡回来但却没办法接起来,连断腕上的伤口都愈合已久了,可她现在又是两只手了。
虽然其中原本断掉的那只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野原琳也发现了她的目光焦点,她举起自己那只颜色惨白的新手:“我的手之前不是放在神威空间里了嘛,这里的妖怪用剩下的白骨培育了一只新手给我接上了。”
她看起来有点不安:“由美,他们说,从我的身体成分看,我是妖怪?”
日向由美淡淡地:“这没什么,回去再说。”
说到回去,野原琳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她跑到旁边捧起一只篮子,小心翼翼地端过来:“由美,齐淋走的时候叫人送来这个,他说是给你的……礼物?”
日向由美一怔,已经打过一场,死过一次,她这时候听到齐淋的名字倒也没什么愤怒的感觉了,但是礼物是个什么鬼?
她接过篮子一看,才明白野原琳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那只篮子里装着一个熟睡的人类婴儿,他的右小腿上,一圈淡淡的红色痕迹。
这可简直是……
日向由美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在拜托轮值的飞影把这婴儿通过走私的小妖怪送回人间后,日向由美和野原琳离开了躯的移动要塞。
三天后的某一个瞬间,她们两人同时从魔界消失了。
这时候,她们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半年多,但是对仍在汤隐村外与外道魔像战斗的人们来说,只是一瞬间,宇智波带土就从他们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旗木卡卡西噩梦中的少女,一个无论多少年过去,他一眼就能认出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