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精彩。”那个人说,“为我奉上了如此精彩战斗的战士,理应得到属于她的奖赏。带上她,跟我来。”
这是躯。
日向由美还以为自己没机会再次睁开眼睛了。
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浑身赤|裸地泡在一个装满了水的大玻璃罐子里,就像是千手扉间用来培养活祭品的罐子那样。
口鼻处戴着呼吸器使她不至于在水中窒息,之前被砍断的左肩上密密麻麻围绕着一堆软管,软管的另一边,居然是按理说她应该已经失去了的左臂。
日向由美试着张开左手又握住拳头,似乎是有感觉的,但她也不知道这感觉是不是刚失去肢体时大脑残留的幻觉。
玻璃罐外是远远放着的另外几个大罐子,其中一个赫然是她的对手齐淋。
日向由美深深地看了他的方向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一阵难言的困倦袭来,她再次闭上眼睛,陷入了睡眠中。
日向由美觉得自己的梦境软绵绵的,就像是一块极大的棉花糖,没有颜色、没有形状、没有气味,却莫名地给人香甜的感觉。
她很少做梦,没想到自己的梦境居然有如此童趣。
“确实很有趣,也很让人意外。”一个年轻的女性声音说。
日向由美悚然而惊:“谁?!”
一个身影显现出来,简练的战斗服,半边脸颊是容貌秀丽的女性,半边脸颊和身体甚至没有皮肤,连肌肉纹理都暴露在外,仿佛医学教学用的解剖体一般。
日向由美凭借着那个吊在眼眶外面的、可怖的硕大眼球认出来了眼前人:“躯?”
她警觉地问:“你怎么会在我的梦里?”说完又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我的梦吧。”
躯以甚至称得上“温和”的态度回答:“这里是你的意识深处,也可以说是你的梦。”
日向由美一惊,意识深处?这听起来和猪鹿蝶三家中山中家的手段没什么差别,也就是说现在她的大脑处于完全不设防的状态,在躯的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她只是暗自心惊,还没出声,躯已经答道:“对,我刚刚把你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看了一遍。”
日向由美心中顿时大怒,怒到一半想起来自己还在罐子里泡着呢,而且明明之前被砍掉左肩、打穿心脏,可现在依然活着,可想而知是眼前这个大妖怪的功劳。
而且连人类中都没几个人懂得尊重他人隐私,拿这个来要求妖怪,那简直不是严苛,而是可笑了。
当然,以上都只是日向由美的自我安慰,最重要的还是她根本不是躯的对手,否则现在就要她好看。
她这边思路九曲十八弯,躯似乎也能看个明明白白。
“真有趣。”躯说,“你是我接触过的人类意识中最有趣的那个。”
日向由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还要她多谢夸奖吗?能在众多食物中胜出还真是自豪啊,这样?
“那倒不用。”躯说,“我记得你上次见我还非常害怕,现在却已经不在乎了。”
“面对强者时发抖是人类生存本能赋予的下意识反应,不代表我非常害怕。”日向由美忍不住出声纠正,当然,她现在完全不在乎是因为已经不可能更糟了。
“……所以说,你非常有趣。”
这简直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不能口是心非的人生简直连话都没法说,日向由美瞬间心如死灰。
“你来自一个……不,两个,非常有趣的世界。”躯说,“我本以为濒死时将自己的灵魂寄宿在胚胎上,这是只有A级以上有特殊能力的妖怪才能做到的事,没想到你在还是人类时就已经掌握了,真是了不起。”
刚刚还不想说话的日向由美顿时又忍不住了:“妖怪们经常这样吗?这种类似于转世投生的做法……”
“很少。”躯说,“A级以上的妖怪不少,但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多,这对精神力量也有很高要求,没有特殊能力的妖怪是很难做到的。而且寄生于胚胎,这意味着放弃自己强大的肉体和妖气,只有面临必死的绝境时这个选择才有意义。对很多妖怪来说,失去了力量还不如干脆去死,而且在附近正好有尚未诞生出灵魂的胚胎,也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妖怪们来说算是常规操作之一。
日向由美忽然记起,妖狐藏马不就是这样的吗?否则他一个一千多岁的老妖怪,怎么会有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类母亲。
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之一居然被视为这么普通的事情,日向由美心中一时有点复杂。
“你将这个视为最大的秘密吗?”躯有点诧异,“我以为你对自己的憎恨才是。”
“哈?”日向由美受惊不浅,“憎恨我自己?不可能,我超爱自己。”
躯停了几秒说:“你的心声停止了。”
那还真是谢天谢地啊,日向由美想。
“原来如此,没有停止,你只是学会隐藏其中的一部分了。”躯称赞道,“学得很快。”
“在你意识的最深层,你在不断循环经历着一个场景,一个你称之为‘老师’的人,在你面前自杀了。我能从中感觉到,深深的憎恨和厌恶。”躯说,“你将回忆这些当做对自己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