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幽深的过道后,我们五人向前跑着,直到看后面的东西没追上来,大家伙才敢在阶梯前停下来喘息。
此时此刻,尤其庆幸自己逃跑的时候拿了长明灯,现在这玩意烧得很平稳,我用它照着青铜阶梯,上面的图案多为祭祀纹,这些祭祀纹不像先前壁画上的简单,它比较抽象,一般人很难看个明白,但因为我是艺术生,从小又在爷爷身边耳濡目染,所以学会了辨识各种图纹。
我静静摸着这些纹路,上面看着只是青铜铸成的线条,但实际却描绘了一场浩大的祭祀仪式。我拿着长明灯慢慢移动,像是看一幅长篇卷轴,越往下看,心却是越沉重,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祭祀,这是屠杀!上面描绘的场景,除了用刑将人的手脚活活弄断,还有的是被食人藤缠住,更有的是选择自刎于高高在上的女人面前。
我有点震惊,这些虽然只是图纹,但我知道这是当年发生的一个残酷现实,这个冰冷的青铜图纹正在诉说一场杀戮,那画面里,献祭人的表情都十分惊恐,这一刻我不由觉得毛骨悚然。
就在我觉得透骨凉的时候,有风声呜呜而过,这风贯穿在整个通道里,我回身看了一眼刚才跑出来的地方,那里除了一条门的阴影线,别的啥都看不到了。我们从一个密布的空间到了更为狭小的地方,这种不得已见光的心情,难以言喻。
正在我们休整时,陈醰问巫女道:“喂,丫头,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苗族巫女坐在青铜壁上,双眸直直对着地面,像是知道陈醰要问什么,她扳着手指,一下一下的。
陈醰似乎料到她不会应声,自顾自道:“呵,我知道你嘴硬,但你告诉了流子机关的事,想是对这里十分了解,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知道这里的危险,又为什么跟我们进来?”陈醰瞧着她,又补了一句:“你可别和我说,你是被我们胁迫进来的。我们后来可没顾你,你要走随时可以走!”
陈醰问的时候,我注意到苗族巫女咬着嘴唇,双眉蹙起,好像有苦难言的样子,她看了我们一眼,随后又看着地面,戚然道:“原本……我的职责就是守护先人墓……现在……现在我背叛了自己的老祖,我的下场……会和你们一样……不,或许更惨……”她的话让我们在场的四个男人均是吸了口气,面面相觑。
“丫头……你背叛了老祖,不会真的是因为我们公子爷吧?”这时候,最口无遮拦的就是宝财,我举手就给了他一脑门,让他别瞎说,他捂着头,悻悻然道:“干嘛!难道不是吗?人家姑娘三番五次救你,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啦。”
我瞧着他那副嘴脸,真想一巴掌拍死他,然而正要动手,却看巫女默然望着我,我尴尬地放下手,扯出笑容,她看我的反应,凄然笑了笑,随之黯然地望着地面,道:“我有我的理由……”
我瞧着她浑身是伤的样子,本不想多问,但因眼前的情况所迫,我想知道得多,所以忍不住开口道:“冒昧问一句,你的哥哥究竟是为何……”
还未等我将“死”字说出口,巫女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她幽凄道:“求你们,不要再问了,我已经背叛了自己的使命,接下来的路,我会告诉你们,你们快走吧……等他们来了,你们想逃也逃不走了。”
看到姑娘哭,我自是慌了,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
然而这时候,陈醰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疑惑重复道:“你的使命?他们?”
巫女抬头,一双清眸盯着我们,道:“我只能告诉你,你们先前的猜测是对的,这里除了死人之外,还有活人,这些活人比你们想象中更可怕。”
“他们究竟何人?”陈醰吃不住心里的疑问,当即又问。
巫女摇首,陈醰想再问,小道士抢口,淡淡道:“或许这姑娘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她能告诉我们的,她都告诉了,接下去的路,我们自己走。”
看着巫女眸子泛漾着微微的水汽,我点了点头,陈醰嘀咕了几句,最后也不再逼着苗族巫女。这下众人打算继续向前,我因担心老祖宗他们,想再等等,陈醰说我老祖宗次次遇险,次次是大难不死,这次一定也是。
我点了点头,现在这情况除了这样安慰自己也别无他法。
正当我们起身打算离开时,传说中不灭的长明灯突然抖动了一下,我瞧着它的火光变小,变小……
我们几人屏住呼吸,等待着它全灭,陷入黑暗,谁知这时候火苗子像镜头下马上要盛开的花朵,慢慢的,慢慢的,它在重燃,只是这火的颜色有点不对劲。我们几人不安地对望了一眼,长明灯的火从一种惨绿色,变成了投光灯射出来的那种绿色,像是一个幽灵,没有温暖,没有任何感情的矗立在灯上,盯着我们。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本能往小道士那边看去,在绿光下,我看小道士的表情变尤为深邃,突然,他似发现了什么,双眉一皱,凛道:“不好,有脏东西在这里。”
他的话音刚落,宝财惊嚷道:“什么!你是说,有……”还未等他把惊恐全部吐露出来,小道士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什么都不要管,往前走!”
这会儿,我整个人汗毛竖了起来,“脏东西”三个字的简称就是“鬼”,它在这过道的某处盯着我们,而我们看不到。我惊恐不安地环顾四周,事实上,对付可见的东西,还有微乎其微的胜算,但是对付虚无缥缈的东西,那形势就是一边倒。这就是为什么人往往会选择看惊悚片,而不是看鬼片,因为鬼更加阴毒,无处不在,让人充满幻想。而有形的东西,并不会时刻让人想入非非。我这样想着,不断说自己倒霉,然后怔怔回身,机械抬脚。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有什么,我只感觉此时的皮肤,每一寸都凉凉的,整个空气安静的不像话,唯有我们蹑手蹑脚的声音,这声音在幽长的过道发出回响,像无数根针刺着我的心脏,我心里咒骂着:哪个王八羔子走路那么大声。在埋怨的同时,我发现我们所有人都差不多,都像是绷紧的弦,只要一有动静,这弦就得骤然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