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个内侍走了进来,神色有些为难。
“说。”
“那个齐公子让内官把画作送到中宫了,还送了盆什么解忧花,不过娘娘没收,只留了画作说得闲了再看。”
他一拳锤在案上,又摔碎了一旁的药碗,仍不解气,最后扯下腰间的荷包扔到地上。这荷包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我深吸了口气,由怨转喜,他终于开始恨她了。
“皇上,上官大人求见。”
“不见。”
“说有要紧政事。”
“让他进来吧。”
我知道他们谈不久,便只退到屏风后面等着。政事很快议完了,皇上便欲言又止地问起夫妻相处之道。
没聊几句,上官仪显然被这位皇后的所作所为惊呆了,身为人妇,居然不跟自己的夫君讲话,天天相敬如冰,在他这臣子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更可气的是,九五至尊的皇上居然不加以责罚,反而还想着如何转圜。
“陛下,这样的皇后为何还不废了?”上官仪摇头叹息,声音甚至有些悲恸。
“这——”他顿时语塞,我险些笑出了声。
“陛下龙体欠安,她不陪在身侧为您宽心解闷,反倒给您徒增烦恼,着实让人寒心。更何况这几年她还干涉朝(政),险些让陛下大权旁落,臣甚为忧心。”上官仪继续乘胜追击。
皇上低头沉思,我则止不住地振奋,时机来得太突然,倘若能让他逞一时之气废了她,这场报复之战真是意想不到的胜利。
我酝酿了一下情绪,用手绢拭了拭泪痕,轻轻走到他身边:“姨父,有件事玉儿不知该不该讲。那年小公主突然离世,姨母她、她嘴里一直说着要报仇,只怕是以为……所以她这些年都如此冷漠……”
“什么,她、她居然怀疑我!我当时是很难过,但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他愤然起身,眼中却满是悲戚。
“皇上,奴婢也查到皇后招了术士在宫中行厌胜之术,只是一直不敢报。如今看来,皇后恐怕真的起了谋逆之心。”一旁的内官继续“锦上添花”,甚至差手下拿来了一个扎着银针的人偶。
数罪加身,他再想纵容也不能够了。
我竭力压下狂跳的心,看着上官仪写废后诏书,一个侍女上来倒茶:“陛下的头还晕么,太医又煎了一副汤药,奴婢去端来。”
“皇上,那个宫女跑去中宫报信了!”告密的内官急得直跺脚:“几个太监都拦不住,愣是被她给推倒了!”
“罢了,皇后曾救过她,这时候拼命也是忠心难得。”他倦怠地揉着太阳穴:“中宫有什么动静过来报。”
他并未让上官仪停笔,但我却感觉到气氛微妙的变化,他神色缓和了,似乎、在等着她来。
上官仪呈上诏书,他慢吞吞地看着,终还是沉不住气:“那个宫女还没赶到吗?”
“皇上,皇后已经知道了。”
“她、什么反应?”
“好像……没什么反应。”
日色西沉,殿内依旧静谧如水,上官仪擦了擦额上的汗,我的一颗心也直往下沉。
“皇后在做什么?”
“皇上,皇后让侍女拿了两坛酒,正在寝宫里喝呢。”
命悬一线,居然还佯装洒脱,这个女人真真可恨。我气得手心燃火,他却依然沉默,是等她来清算、等她来哀求,还是等她来告别?
终于,她缓缓迈进宫门,皇后的装束已经卸去,只穿了一袭紫色绸裙,她第一次逆着霞光而来,却依然那般骄傲。
她淡笑着,扯过他手中的诏书,冷冷瞥了几眼:“想废后没干系,但能不能有点新意,又是厌胜,我都是(妖)女了,还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她将诏书往地上一扔,俯身在案上展开一卷空的,自己提笔写了起来,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