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九夫人的故事,则完全是假的,罗知县早就知道,他的九夫人是孙老板的人。
人都有一死,关键是怎么死。在看破结局,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之后,他开始冷静地思考死亡这个问题。答案是讲故事,千户大人需要一个精彩的故事,而千户大人才是决定他们怎么死的那个人。
吴师爷跟他想到了一起,他也想用一个故事拯救自己;但是罗知县的故事要更加精彩,更能打动千户大人,九夫人的故事虽然是假的,却更加昭彰了罗知县的罪恶,千户大人需要一个罪恶的知县。
“夫人,你多多保重。我罪孽深重,来世能做一只候鸟,每年见你一次,也够了。”这是罗知县的遗言,他死的很安心,因为他保全了他的九夫人。
罗知县被行刑的那天,清江镇依旧十分平静,很少人为之欢呼,也几乎没人为之悲伤,更多的只是茶余饭后的叹息。
这一天,百花楼重新开业,第一单生意,是千户大人,虽然剩下的姑娘不多,但今天她们不是重点。
“我知道你们二人之前有不愉快,但从今天后,你们在我麾下,要通力合作才是!我现在很缺人手,要多多地给我拉人。”
冯三爷和孙老板互相望了一眼,一起对着千户大人躬身下拜,“请大人放心,我等定不辱命!”
一场酒喝到了很晚,冯三爷是被人扶出去的,四个壮汉好不容易将他抬回了家中,交给了一名女子,是他的九夫人。
“哼,小九啊,姓孙的还真以为自己攀上了千户?!我跟千户大人,那是多少年的交情,这次大人之所以来这里,还是我一手安排的呢,本来是想杀他们一个回马枪,不想镇子毁了,千户大人还是听了我建议,砍了姓罗的……”
想起自己前后这番谋略,虽然有些意外,大部分还是很成功的,也许是太过于激动了,他没看到,自己手里的玉马,已经掉到了床下。
小九浑身一抖,似乎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步步向冯三爷走来,八字步走的很有官威,一口咬在冯三爷肥硕的脖子上,肥肉并没有阻止血流的速度。
半个时辰后,百花楼发生了类似的事,不过那边是一个叫做春红的姑娘,咬在孙老板身上,另一处要命的地方。
几乎同一时间,县衙后花园。
夜已经很深了,欧阳千户端坐在花园里,慢慢地一口口喝着茶水,几名副千户恭敬地站在身后。
“大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之前听从那个姓冯的,跟他来到这里,跟我们的任务似乎……”
“你想说,离我们的任务差的太远了,是吗?”
“属下不敢,只是心有疑惑。”
“有疑惑是好的,说明你关心任务,”年轻的千户喝了一口茶,慢悠悠说道:“我们要保护的货,清江镇虽不是出发地,却是第一站,真正能影响这趟运送的人都在清江镇:经营航运多年的冯胖子,呼啸绿林的孙家小儿。”
站起身来,千户大人伸手指了指西北方,“作为护送人员,我们的确应该在出发地候着,但是此时那里挤满了各路人马,太子的人,东厂的人,还有刑部的人。有功还好,大家争呗;一旦有祸,就惨了,要知道最可怕的祸事是四个字:趁火打劫。”
此时一名锦衣卫急匆匆地闯进了后院,将一个小木筒交到千户大人手里,原来深夜没睡,千户大人是在办公,在等前方的消息。
看完木筒里的纸条,千户大人抚掌大笑,继而将纸条交给那个副千户,“你看看,祸事来了!”
副千户急忙打开纸条,就着月光看来:货百余件,昨夜全部失踪。
栖龙山并不十分高,也不十分大,但它足够挡住青兰江下游地区北上的路。
既然海路走不通,只能从上游走陆路绕过栖龙山,最近的一条路需要穿过崇山峻岭,山路不好走,但对于朱炯来说,倒无所谓。
行了约有半天的路程,朱炯到达了酒乡镇,这是一个比清江镇小的多的镇子,却比清江镇有名的多,因为这里有一个酒坊,号称:天下第一酒坊。
酒坊里的酒是用栖龙山上的清泉水酿成的,异常甘洌清爽,据说是因为栖龙山上真的住着一个龙,因此水里有龙神之气。
朱炯身上的钱已经用完了,满船的金银也被他做阵法之用,散向青兰江中。本打算到酒乡后,卖了楼船做盘缠,可是等他到了,才发现船在这里比青兰江的水还便宜。
一个船老大看都没看他那三层百花楼船,“小道士,你可知道今年皇上过五十岁大寿,太子爷订了一百八十缸酒坊里的酒,作为给皇上的贺礼。
只是负责护送的官船就来了二百多条,江面都封锁了,就算你那条是金船银船,现在屁都不值得,因为没用了!”
望着挤满码头,沿江排列的一艘艘各色官船,他这艘船连个泊位都没有。
“俗话说破船也有三千钉,拆了卖木头总也能值个几两银子吧?”
朱炯很不甘心,其实他要的不多,够几天干粮钱就满意了。
船老大一指身旁的一个汉子,“这位伍兄弟之前手里有三十几条船,江面行不了之后,拆了船还了工人的工钱和欠的货款,如今他靠给人拆船为生。”
那汉子苦涩一笑,“小道士,这么下去再过不了一个月我全家都要挨饿了,早一阵子木头还值几个钱,后来大家都拆船卖木头,导致木材价格大跌,现在卖的木头钱都不够拆船的工钱,一条条船宁肯沉在江里,也没人愿意赔钱去拆了。”
船老大看朱炯一脸苦恼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道长,你是不是没钱了啊,我介绍给你一个挣钱活计吧,只少不至于挨饿,怎么样?”
朱炯眼睛一亮,“真是太好了,船老大你真是好人,无以为报,事成之后这艘楼船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