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心高气傲,同时也很自负,可在面对叶青时,他的那种不管是自负还是自信,早已经随着自他称帝之后,大金国疆域的连番丢失,而被叶青击溃。
所以当他暗地里派人跟蒙古人联系时,而后随着时间的推迟,蒙古人迟迟未到达,以及完颜脱达的兵败、乞石烈诸神奴率先兵临城下时,完颜珣在隐隐感到不安的同时,已经开始在心里自己吓唬自己。
是不是叶青早就想到了这一步?所以他已经派人去拦截了蒙古人可能的援兵呢?会不会是自己身边还有叶青的内应,即便是在这个飘着雪花的恶劣天气下,他们还会通过各种飞禽来传递消息呢?
所以是不是自己在会宁府的一举一动,会宁府的细微变化,其实都被叶青看在眼里呢?甚至……他如今比自己还要清楚会宁府的各种变化呢?是不是他也知道,如今会宁府的百姓已经好几日闭门不出,而各种商铺也都已经关门打烊,不再迎客?整个城就像是一座空城一样,只要这个孤零零的皇宫、只有自己一个人呢?
手提酒壶、醉眼朦胧的完颜珣摸了摸下巴凌乱的胡子,而后踉跄着脚步推开了宫殿的大门,瞬间扑过来的寒风与雪花,使得敞开胸怀、露出护心毛的完颜珣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而后带着醉意一摇三晃的踉跄进不远处的廊亭内。
“真的是天要亡我大金吗?我完颜珣到底做错了什么?宋人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连最后这么一座城池都不放过?”醉眼朦胧的完颜珣喃喃说道,手里的酒壶再次举起向嘴中倒去,时不时的从嘴角溢出,顺着嘴角流淌过脖子直至胸口,而完颜珣则是毫无所觉。
此刻这皇宫的所谓后花园内,只有他一人在饮酒赏雪,而完颜琮、完颜玠已经被他打发回府,去看望家人。
而宫里的太监、宫女,甚至是包括所剩不多的禁军,此时……或许都还在坚守着整个皇宫跟自己?或者……一夜的时间都跑了个干净吧?
神情越发悲戚的完颜珣,虽然没有望着廊亭外密密麻麻的雪花滴落两滴泪,不过倒是紧了紧胸口敞开的衣衫,而后随着当啷一声声响,完颜珣闻声望去,只见另外一只袖子里滚落出一个昨夜就放进袖袋的红褐色酒壶。
凝视着那滚落在地的酒壶久久,最终完颜珣颤巍巍的弯腰伸手,爬在地上把那小小的酒壶捡了回来,举在手中看着那红褐色的小酒壶,喃喃道:“难道这便是我完颜珣唯一的归宿不成?哈哈哈……。”
醉酒后的笑声从最初的悲戚到变得越发的狂放,甚至就连急匆匆再次赶到皇宫的完颜琮、完颜玠都听到了皇宫后花园隐隐传来的狂放笑声,随即急忙示意太监不必通秉,立刻赶往后花园去见完颜珣。
与依旧还坚定的守在寝殿门口的两名太监,穿过长长的大殿、沿着走廊快步向前跑去,完颜琮的嘴唇一直在哆嗦、蠕动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冻得还是因为紧张。
而当四人快速的跑到廊亭,看到趴伏在廊亭内的人影时,俱是心头一惊,完颜琮、完颜玠更是急忙呼道:“圣上……。”
完颜琮边跑边说道:“圣上,宋军停止攻城了,具体原因还不知晓,可能是因为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吧……。”
跑进廊亭内的完颜琮,在看到仰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完颜珣时,整个人瞬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的愣在了原地,而至于嘴里的话语,也不过是条件反射的一个字一个字吐了出来。
一缕细如红线的鲜血,缓缓从仰躺在冰冷地面的完颜珣的嘴角流淌而出,完颜璟一双睁着的眼睛,此刻正无神的望着廊庭外天空飘舞的雪花。
完颜玠急忙蹲下身,刚想要伸手去搀扶完颜珣的肩头,但看着那双已经渐渐涣散的眼睛,完颜玠那颤抖的手,开始以极慢的速度向完颜珣的鼻端伸去,毫无知觉的手指在快要碰到完颜珣的鼻端时,依旧是没有知觉。
已经带着哭腔的完颜玠,急忙撤回自己的手,含在嘴里含糊道:“不,一定是冻的,所以手指没有知觉了,圣上……圣上……圣上只是睡着了,是不是?”
完颜玠跪在地上转身,拼命的摇着呆立在他跟前、脸色惨白的完颜琮问道。
看到这一景象,已经心如死灰的完颜琮,先是难以置信的摇着头,而后则是像在回应完颜玠的问话,又开始猛烈的点着头。
而与此同时,一个人面对整个会宁府城墙的完颜从彝,整个人已经在马背上快要成为一个雪人了,胯下的战马同样是一身雪花,即便是感到很冷,但依旧是静静的陪同完颜从彝站在原地,只是四蹄时不时来回踢踏着地面,从而给脚下踩踏出四个如同黑洞的黑窟窿。
就在完颜从彝已经感觉自己随时可能会被冻的失去知觉,会从马背上摔下去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今日会宁府真的会有利于我们的变故发生吗?”
“啊?”已经快要僵硬的完颜从彝,刚想要张口,这才发觉自己的喉咙极为嘶哑,甚至连话都有些说不出口,而后想要扭动脖子时,整个人则是差一点儿从马背上摔下去。
随着旁边的人一把扶住了他,帮他稳坐马背上,脖子也开始听话的能动弹后,完颜从彝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乞石烈诸神奴竟然一脸微笑的站在了他的身边。
嘴里呵出来的热气与雪花融合在一起,使得此刻乞石烈诸神奴的面容不是很清晰,而完颜从彝的脸几乎已经是完全通红,如同一个猴屁股一般,嘴唇更是青的开始发紫。
把手里的一件宽大极厚的皮裘亲自披在了完颜从彝僵硬的身上,随即又帮完颜从彝系好了皮裘,平静的问道:“你为何认为完颜珣会走极端?”
暂时还没有感到皮裘带来暖意的完颜从彝,用力的活动着自己的双手,感激的看了一眼乞石烈诸神奴后,口齿有些不清楚的说道:“自他登基后
,我便一直在观察他。说出来可能你不相信,其实当时……宗室原本更倾向于让我继承皇位,而完颜珣便把我差遣到了隆安……。”
“这件事情,我听皇后提及过,不过说的倒是没有你这么详细。”乞石烈诸神奴神色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