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街本就离坊市近,附近住的人家多是在坊市讨生活的。这大白天的,男人们都挑着担子、推着拉车出门叫贩,留着闲磕巴的女人们和瞎玩闹的淘气孩子走街串巷、东窜西窜的。
现在俩成亲队伍狭路相逢、迎面撞上,倒是惹得灯笼街的老弱妇孺、无事的闲汉拥着挤上前看热闹。
跟着狼畜娶亲队伍的媒婆本就是孙平找人请来的。这场亲事,新娘不知是谁家,新郎也是个不懂事的狼畜。要不是之前有人给她五绽雪银,并约好谈好亲事成后,还有厚赏。她才不掺和进这场奇怪的亲事。
媒婆摸摸胸口热乎乎的银子,斜睨对面堵路的成亲队伍,暗想:就为了完事后那厚赏,今儿这差事可不能落了。
想罢,媒婆便掀起红色的丝帕,扭身上前,涂满血红指甲的手指着对面,怒道:“荣通判家的家仆成亲,你们挡什么道?还不速速退开。”
堵住狼畜娶亲队伍的人中,坐在马上的新郎官是个瘦弱的丑八怪,他穿着喜庆的新郎服,一脸磕碜相。丑八怪直指狼畜背后的喜轿,扯着不知哪的乡音,喝道:“管啥荣判判,通盼盼的。今儿,我花三今儿就要这媳妇了。”
丑八怪说完,立马就从马上跃下来,大步往狼畜背后的花轿过去。
这一出可是把在场看热闹的人给震住了。只是震住了一瞬后,围观的人群猛地爆发了。
“哟,这是抢亲呢,也不知是哪家的,被这丑八怪给看上了。”
“肯定不是个守规矩的,先是思春买下狼畜做夫,后又被人给抢亲缠上,谁要说这新娘子是个好的,我非得吐口唾沫啐过去不可。”
“这新娘子莫不是没嫁妆,就瞧不懂事的狼畜好拿捏。这狼畜再怎么着,也是个男人么。嘿嘿。”
“今儿这桩亲事有趣得很呐。多少年没看到有人抢亲叻,我回去喊上隔壁的六婶一起过来瞧瞧。”
听灯笼街有人抢亲,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挤在灯笼街上。灯笼街本来就不宽,站了越来越多前来围观的人,这路也就越来越窄了。
狼畜这边的媒婆惊诧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顿时气得从地上蹦了起来,往回跑,“你这龟孙子想干什么?你们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拦住。”
喜轿的轿夫本要拦下走进花轿的丑八怪,却被丑八怪带来的人给堵了。
丑八怪走到喜轿前,在媒婆尖利的叫声中,用力掀开喜轿帘子,怪笑道:“娘子,你相公来啦。啊——”
丑八怪掀开帘子后,突的尖叫一声,“噔噔噔”地急速往后退,被小石子绊倒,腾地摔坐在地上。丑八怪一脸扭曲地指着喜轿道:“狗哇,狗哇。这轿子里的,是一条狗哇。”
围观的人群见这一变故,眼睛都张得大大的,一脸的不敢置信。有好事、胆大的,直接去掀那喜轿的帘子一看。
那里头果然有一条黑亮的母狗。那母狗爪子被锁在轿子上,脖子上还笼着一圈红纱,头上还带着特制的红盖头。只是母狗不习惯红盖头在头上,不停地用嘴巴咬红盖头的边缘,似是想把红盖头咬下来。
这就是今日的新娘子,是狼畜准备要娶进门的新娘子。
狼畜的媒婆跑上去一看,见新娘子是狗,一时气急攻心,当场晕了过去。
抬轿的轿夫还有送轿吹唢呐的人,见这轿子里坐的是狗,心里简直被日了狗了,顿时两股一颤,羞愤地跑开。
围观的人见这一幕,七嘴八舌道:“这是谁这么缺德,没良心的,竟然给狼畜娶狗妻。简直就不是人么。”
“不是说是荣通判家的么。我想起来,狼畜不就是被荣傻子给买了么。肯定是这荣傻子又干傻事了。”
刚刚还摔坐在地上的丑八怪新郎爬起来,吆喝道:“这荣判判、通盼盼的,给狼畜娶个狗妻,不把狼畜当人,简直就是个畜生。”
有蒲如海吩咐过的人与丑八怪对视了一下,便接道:“对对。我们干脆把这可怜的狼畜带回荣家,让荣家老夫人开恩,别让荣傻子把狼畜给祸害了。我们大家一起去荣家,求荣家放过狼畜吧。”
丑八怪新郎骑上马道:“今儿我花三看这荣判判、通盼盼的不过眼,现在就带狼畜去找荣判判、通盼盼家问问,他们家今日是怎么想着做这坏了心肠的事。大家跟我一起去,一起瞧瞧那荣判判家有啥理去。”
有好奇的、有好事的人不停响应,一带三、三带十的,跟着丑八怪新郎涌去了荣府。
到了荣府前面,荣府的门房见来势汹汹,早就紧紧闭门通知管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