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朝山进屋后,脱下白大褂随手搭在骨架模型上,顺带还把自己的帽子也扣到了“骷髅”头上。
他望着骨架模型,叹道:“弗洛伊德,今天又要忙一整天了。”
走到办公桌前,郑朝山坐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有这一刻他才感觉稍微放松了一点。
桌上扣着一个相框,郑朝山将它翻了过来,照片正是自己和弟弟郑朝阳的合影。
郑朝山轻声道:“弗洛伊德,你说,他还活着吗?”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郑朝山急忙把照片塞进抽屉。
来人是韩教授,他手里拿着一个大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人名——是请愿书。请愿者要解救的是一个叫杜志华的新闻记者。
韩教授气愤地说:“保密局说他是共产党要犯,这不是笑话嘛。现在各界联名上书,要把志华救出来。我知道你前两天刚出事,因为令弟……”
说到这里,韩教授停了下来,不再说话,看着郑朝山。
郑朝山翻开本子,拿出自己的钢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老韩,记住了,我和他一向是桥归桥路归路。”
因为战争形势发展得太快了,平津地区很快就会解放,中央紧急决定让培训班的学员提前结业赶赴北平,准备接管北平的治安工作。1948年12月17日,北平市公安局在保定正式成立。郑朝阳等人分乘五辆卡车进入良乡。
因为战争的原因,中学都放假了。郑朝阳等人选了良乡中学作为临时驻地。保定驻军对培训班学员的到来非常重视,特地拨出一个排的战士守卫这里,门口实行的都是双岗制。
一个穿工装裤的人骑着自行车从学校里出来,此人正是学校的维修工老黄。老黄在学校当维修工已经有好多年了,这次为了接待培训班的学员,特地把他叫过来对学校的设备进行简单维护。
老黄出了学校,骑着车在良乡破旧的街道中穿行,很快来到一家住户的门前。
屋里,桌子上摆着很多化妆品,一枚凤凰图案的戒指放在粉盒的旁边。尚春芝正不紧不慢地对着镜子梳妆,画眉画得十分仔细,尚春芝一身藏青色棉布的旗袍,白色羊毛坎肩,乌黑的长发在头上绾着发簪,头上别着一支看上去十分古旧的银簪。她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眼睛很大,睫毛也很长,看上去就是典型的北方中产家庭的少奶奶,而她真正的身份是党通局保定情报站的站长,只不过她身上的特工气质显露得很少。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仆——秦招娣——敲门走了进来。
“太太,您表哥来了。”
“叫他进来吧。”
进门的是修理工老黄。
“招娣,你先回去吧。该洗的衣服都在这儿了,晚饭先不用做了。”
秦招娣从门边的一个木桶里把尚春芝换洗的衣服都拿了出来,装进一个蓝布兜子,出去了。
看到尚春芝还在画眉,老黄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个!”
尚春芝从镜中瞟了老黄一眼,继续画着眉:“上海大明星阮玲玉画一条眉毛要两小时,我这才多长时间?活儿得干,脸也得要。查清楚了?”
“从西柏坡过来的,现在住在县中学里。警卫很严,看来来头不小。”
镜中尚春芝的眼睛一眯,微微一笑:“既然是共产党的精英,那就给他们精英的待遇。”
说着,她从首饰盒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放到桌子上。
一个炊事员打扮的人正在菜市场采购蔬菜和羊肉。
齐拉拉突然从他身边蹿了出来,并高呼道:“二叔!”
炊事员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齐拉拉,你又来打咧咧。”
齐拉拉看着车上装的米面蔬菜和羊肉,疑惑地问:“这是要开荤啊,招待哪位首长啊?”
齐拉拉翻看着羊肉,手被炊事员一巴掌打了下来。
“瞎摸什么!这是招待西柏坡来的学生们的,领导特别交代了,必须要照顾好!中午喝羊汤。”
齐拉拉双手一拍,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像献宝似的说:“嘿!羊汤啊!您得用这个!我做的。十三香,您闻闻。”
炊事员边将纸包塞给齐拉拉,边说道:“你算了吧,谁知道你这里头掺的啥玩意儿,回头把人吃坏了算谁的?”
炊事员骑车要走,齐拉拉一把扯住后座,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是不是中午饭又没着落了?”
“您圣明。”
“这样,今天中午吃饭的人多,我也忙不过来,你来帮个厨,别的没有,羊汤有你喝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