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萧容深有没有听得进他的劝,他也不能确定。唯一确定的是,朔州一派真的快动手了,至少会在裴珩伤愈之前。
他回了延嘉宫,枯坐着不知想些什么,他以为他去见了容深,裴珩无论起不起疑心,至少会过来问问,却一整日无消息。待到深夜裴珩都未过来,他心想裴珩都不急,他急什么,便也歇下了。
萧知遇知道裴珩心有成算,自己身在局外,没必要为裴珩担忧,然而第二天,他起得很早,宫人替他梳发时,他还是问道:“陛下早朝后会去哪里?”
宫人还以为他总算肯对陛下花些心思了,欣喜道:“陛下一般会回书房,正巧小厨房熬了蟹肉粥,鲜香嫩滑,殿下不如带个食盒过去。”
萧知遇没这个心思,但既然宫人殷勤备了,他便带上,一路去往紫宸殿。
裴珩还在朝会,侍卫们大多是睿王府带过来的亲卫,自然认得萧知遇,个个朝他施礼,并不阻拦。萧知遇迈进后殿,西面是书房,他没有过去,只在堂屋坐下,往另一边一瞧,能望见卧室那头的墙上悬着几幅画。
萧知遇心头一动,缓缓起身过去细看,果真是那几幅朔州风月。
他一时间心里复杂,当年裴珩特意将其中一幅绘着朔州城楼的挂在卧室,还能说是警醒之用,如今前仇已报,还留着日夜相见做什么呢。
他心底已然有了答案,但不愿再去想。他转开视线,忽而望见墙角的梨花木衣柜还是睿王府的,不由走近两步。
跟随在身边的小太监不是睿王府旧仆,见他将手覆在衣柜上,犹豫着悄声道:“殿下,陛下这殿内许多东西,听说都是从王府搬来的,平日不让人碰。”
萧知遇点点头,也不为难这小太监,让他去门外候着。他坐了片刻,神思不属,还是起身拉开了衣柜,只见一堆旧衣底下,果然放着一只小箱子。
萧知遇停顿片刻,他还记得里面存放着什么,多年前他刚嫁进睿王府,便悄悄打开过。
他这时也鬼使神差一般,缓缓打开箱子,里面还是和多年前一样,迭着几件衣裳,最上面的一件是狐貍毛领的鹤氅,靛蓝色织梅纹。
是当年裴珩第一次入文华殿听学时的那件。
当年他以为裴珩如此爱惜这件衣裳,以至于保存多年,是因为这大氅是昭斓所挑,如今知道他对昭斓并无私情,便又想起了别的——前几日他还在京畿的村庄里躲着,裴珩半夜追查过来时,身上的便服亦是织梅纹的料子,在火光下暗纹流转。
萧知遇意识到这点,忽而抬头四望一番,果然在另一边的屏风上,看到了那件衣裳,用料与多年前的如出一辙。
他当即一滞。
若说这是偶然,他并不相信。若说是有意,那么裴珩为何会特意用这个料子重做一件,还特意穿上来见?
是因为这件衣服,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么?
他忽而怀有某种预感,伸出手,缓缓将这件大氅捧起。就见下面迭着的几件衣裳他都认得,俱是裴珩少年时的旧衣,连袖口的颜料,都是萧知遇碰撞下沾上的。
其中一件最显眼的银色缎面的氅衣,背上涂满了墨色、朱红的颜料,依稀能辨认出画的是梅,是当年的二皇子得意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