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见如烟的动作迅猛,一眼便知她有武功在身,急忙掷出隐星镖,朝着如烟握刀的手腕飞去。
如烟似有感知,不知为何,将方宁掷出去的两枚,一枚朝左下方打了下去,另一枚躲也不躲,让了个身位,将原本该落在手腕的隐星镖,从她的心脏中贯穿而去。
而被如烟拦下的那一枚,已经朝着跪地的谭龙飞去。
一时间,两条人命血淋淋地死在公堂。
围观的百姓唏嘘不已,整个公堂像是被炸开了锅的蚂蚁,急的不知方向。
方宁怒火中烧,方才如烟的身法,是在算计她。
可恶她竟察觉的慢了,被她利用。
“肃静。案子脉络已清。谭家人等即刻归”汤记平只以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整装起身,惊堂木重重一拍。
却是这一下,反倒让方宁的精神猛地一绷紧。
天光初亮,一抹光晕升起,似在抗衡这无尽夜色,雀鸟从正大光明的匾额上空飞走,一路直上,最终还是消弭在了黑幕里。
她抬头看着,被这一幕击中,瞬间脑清目明,阻止道:“且慢。我明白那火凤因何出现,又因何消失了。假装火凤杀人者,另有其人。”
此言一出,将原本都要离去的百姓悉数召回,而谭家人神色各异,恍若惊醒,等着方宁开口。
方宁拿出先前路遇火凤时,捡到的羽毛与谭家发现的油漆,沉色道:“若真按如烟所言,是木头扇骨做成的风筝,只有尾羽涂了燃料,怎么能扛得住如此熊熊大火?扇骨早早折了。只有一种可能,这火凤应真是一只惊天巨鸟,周身涂满了不怕火的染料,在凶手杀人时,替她做为掩护,做出浴火重生的模样。”
“不对。若是那么大的鸟,万春城里肯定有人见过,案发时也会被人发现,但我们从未在见过。”一旁看热闹的百姓开口。
方宁心如明镜,指向天空那若隐若现的黑鸟,悠悠道:“各位请看。这只鸟通体黑羽,若是在低空盘旋,有着光束打下,自然也就现身了。但往高空飞,便会溶于无边无际的黑夜里。那只火凤,另有帮手,它是被数十只如那鸟一般的黑羽鸟雀护拥着离开的。”
“原是如此。那我们这些年竟被火凤诓骗了?”
“不该啊,这姑娘说的有理,但谁有这样的能耐,能让那么多鸟听自己的话呢?”
“这倒是。就算火凤不是神仙,它杀的也是恶人,不该判他的罪。”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顷刻间就将火凤的罪孽洗清,扬声请求县令,早早闭案。
“荒谬。”方宁接过汤记平的惊堂木,狠狠拍响,敲醒百姓对那火凤的追崇拜,激昂道:“我不愿与各位说恶人自有官府处置的大话,也知民生如此,难免大家相信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道理。火凤一事,确实解气,但各位可有想过,打骂妻子的段世泽死了,段世泽的父母如何了?他们被流言逼得不敢出门,最终饿死在家里了。秦宝旭死了,秦宝旭的妻子如何了?她入了空门,只因世道说她留不住丈夫的心,不如出家当尼姑。谭智威死了,谭大小姐现下各位也瞧见了。亲眼见着自己的亲生父亲葬身火海,精神大溃。各位,火凤不是神灵,更不是判官,它不会将公道清白还给受害者,只会为受害者添上更多一层枷锁。这就是各位所求的大道公平吗?”
百姓被方宁说得哑口无言无言,一时间只好低头作罢。
方宁本想再细细查探,究竟涉案如此多人中,谁有操纵群鸟的本事。
未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傅云舟突然发话,“方娘子所言极是。我认罪伏法。”
方宁错愕地看向傅云舟,她起初也怀疑过傅云舟,但此人除开谭智威外,对其他死者动机都不大。
傅云舟朝着县老爷位上的“明光”二字重重的一拜,起身时,额头印出血迹,神色光明又虔诚,“我与如烟是合谋,如烟想杀天下负心汉,但我的目的只有谭智威。方娘子知道的,我为寻自己心上人而来。早在多年前,我就结实了如烟姑娘,通过她知晓了五年前,我的未婚妻子被谭智威抓住,继而沦为他作恶敛财的工具。此番来到谭家,作为琴师,根本目的就是杀了谭智威,至于火凤,是我家族秘术。”
说罢,他将手指做出一个弯曲的造型,送到口角,细细一吹,果然见天际盘旋的几只鸟儿都悉数落在他的肩头。
方宁瞠目,对傅云舟的话半信半疑,若真如他所言,为何还要与谭雪拖延这么多日?
此话她还没问出口,只见一旁对谭雪率先憋不住,披头散发地向傅云舟奔来,连扇了他五个巴掌,见傅云舟神色未改,几近疯魔,跪地求道:“云舟,都是假的,你爱的是我。”
傅云舟只嫌恶地把脸撇开,直到瞧见在一旁阻拦谭雪的褚凤,眼底光影重叠,指腹颤抖,似有悔意,哽咽道:“褚夫人,是我对不住。对不住谭小姐。”
褚凤经历这些,像是一夜老去许多,竟能从黑发中找到几根发丝,良久没有开口。
汤记平抓到空隙,果决道:“那便结案。来人,将傅云舟关押下去。其余人等,各自归家。”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
而方宁瞧见人群散去时,天光已然战胜黑夜,黎明终现。
“真累啊。好在天终是要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