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墙边的树下轻微响起,一个矮小的身影,弓着身子,爬到了妫校尉身边。
借着月光,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穿着杂号军士服饰,满脸尽显悲痛神色,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已经充满了泪水,一股股泪水顺着他稚嫩的脸庞滑落,他用手拼命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即使如此,轻微的哽咽声仍是从手中缝隙处散露出了些许。
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妫校尉还带着余温的手,把自己头紧贴在妫校尉的胸膛前,拼命压制自己哭泣的声音,隐约中含糊不清地轻唤爹爹的声音,从这个男孩子嘴里吐露出来,稚嫩的身影在悲痛中颤抖着。
许久后,男孩子停止了颤抖,抬起了头,抬起了胳膊擦拭去了泪水,黑白分明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和坚毅,他颤悠悠地伸出瘦弱的手,缓缓地合上了妫校尉仍睁着的双眼。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向黑幕中爬去,当他即将消失在黑夜中时,又带着不舍之神情,扭身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父亲--妫校尉尸身后,便再次义无反顾地扭身向前爬去,瘦弱矮小的身材渐渐地也消失在黑夜中。
已巳日,一大早,就有人嚎嚎了起来。
原来军营后面的伙房之人一大早就发现了妫校尉的尸体。
这一咋呼,唤醒了众多军士,大家都跑到后面的伙房之地,带着不相信、诧异、惊呆的神情围成一堆,看着妫校尉的尸体,默默不语。
在营中主将都佐参军的到来和现场勘查后,妫校尉的死被确认为遭人暗算,这个消息像响雷一样在军中炸响,各种猜疑就像瘟病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彭城外府军下营府。
很快,随着彭城主帅景思王高浟的令下,由偏将田子礼受命负责查察此事,他快速地从营中各队抽掉了数百人,组成了夜宿卫,负责巡查和刺探案情,查访凶手。
不仅如此,偏将田子礼下令,除了奉令正常看守窑品的军士外,其它人等一律被限制在营中,收缴各队令牌,任何人不得私下走动,百姓也被禁令出行,于是,整个彭城顿时被约束的像铁通一样,路上已没有了往日正常巡视的军士队伍,静寂的只有偶尔溜过的野猫和落寞的野狗闪过。
一个瘦小的身影,气喘吁吁地跑在通往临章县的官道上。
几次扑倒又坚强的爬起,不顾一切,继续向前跑去。
日落时分,临漳县,外府军中营府。
一排排站立的军士,枪尖闪闪、盔顶明亮,在夕阳下,按刀跨立威严地站在中营府门外。
瘦小身影,穿着脏污的杂号军服少年,刚跄踉不稳地跑到大门外,就被军士拦了下来。
“我我要见勋武前锋正都督,我要见厉将军!“男孩子嘶哑着声音,气喘吁吁地喊道。
“你要见将军?从哪跑来一个野孩子,将军是你见的嘛?滚远点!”一个校尉郎模样的人听到这个男孩子的喊声后,厉色大声呵斥道。
“该死的校尉郎,我父亲也是校尉郎,你算什么东西,比我的父亲你狗屁不是!误了事,你的脑袋肯定搬家,我要见厉将军!“男孩子缓过气后,气急的大声叫骂道。
“哎呀!你个狗玩意,敢骂军爷,给我打!”这个校尉郎听到小男孩的骂声后,怒气冲冲的吆喝左右军士,对男孩子拳打脚踢起来。
男孩子抱着头,被几个军士打的乱滚,头发也散了,披头散发,满脸流血。但他还是忍着疼痛,在地上翻滚,口中大骂这几个丘八。
就在这功夫,从远处跑来几匹快马,近至府前勒住了马,从马上跳下一个穿着军甲,看上去有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看见眼前的景象,大叫了一声,“干甚?中军府前,这是干什么?”随着他的呵斥声,几个军士慌忙的停止了踢打,低着脑袋垂着手退到了一边。
这个校尉赶紧跑到跟前,低头哈腰的亲热地说道,“少主,您玩回来了,玩的可高兴?这不知从哪跑来一个野种,口出狂言叫着要见将军大人,咱将军可是勋武前锋正都督,官居正七品,哪能是这个小野种说见就见的,属下不让他见,他竞叫骂起来,气的属下只好让军士揍打他一顿,再轰他滚远点,这正教训着他呢,少主您就回来了!属下马上让人将他抬走,免得让少主晦气!”
穿着军甲的少年边走边听着校尉的话,当听到校尉说这个野小子要见将军时,好奇的偏头看了一眼爬在地上的那个男孩子。
这一眼看去,少年猛地停住了脚步,仔细端详着地上那个呻吟男孩子的脸侧,片刻后,他走了过去,又低头扭看了半天,蹙着眉轻声说道,“喂!你,姓甚名谁?找我父亲有何事?”
趴在地上的男孩子,听到少年的声音,挣扎着地爬了起来,瘫坐在地上,带着满脸青肿和血迹,指着面前的少年,哇哇地大哭起来,边哭边抽泣,含糊不清地喊道“狗日的厉末,我差点叫这些丘八打死,你怎么才来,快快,快找厉大叔,我爹殁了,田子礼要造反!”
看着眼前的被打着面目青肿少年的哭喊声,这个穿着军甲的少年脸色大惊,拿着马鞭指着地上痛苦的少年,张大着嘴,楞楞地颤声说道,“你是妫尉哥?”
“你长的眼看不出来嘛?,不是我,又是谁!”地上的少年哭着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