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谢沉老将军毕竟是老将,为稳妥起见,他是先派了一支精锐部队渡江,而中军则留在后方扎寨待命,等待前方信号。
洹羽不知道宁时心里是如何打算的,一边是数千人的队伍,一边是几十人的巡堤小队,队伍力量悬殊如此之大,肯定不能硬来。
他是不是应该先派人去宁骐那里寻求支援。
然而洹羽还没来得及多思考,就听见一声哨箭上空,两岸杀声四起,宁时带着一队人直接冲入了中军。
天哪!洹羽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不要命了吗?
洹羽曾经只见过冷漠的宁时,如今见过温柔的他,无奈的他,甚至虚弱的他,可还是不了解他。
她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会直接不顾后果杀入敌军大营,若她没想到,那么那位保守的谢沉老将军估计也是没想到。
难道他是在赌行动够快,想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洹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立马发现了蹊跷。
明明宁时就带了几十人马,这呼喊声倒像是有成败上千人,他这是想要借着夜色和这虚虚实实的芦苇荡虚张声势,让敌军草木皆兵。
在谢老将军角度看来,他们如此隐蔽的奇袭行动,居然中了宁氏埋伏,喊杀声在江水滔滔的映衬下竟真的仿佛有上千甚至数万人。
本以为自己隐藏很好的敌军,先慌了。
行军打仗,一不能心慌,二不能怕死。
心不慌才能临危不乱,不怕死才能至死而生。
宁时想必深谙这个道理,他们一鼓作气冲进后方中军营地,前方敌人的精锐奇袭队以渡江,而后方正在修整等待消息。
正是放松警惕之时,此刻冲入敌军,必会引起敌人慌乱。
宁时就抓着这短暂的敌军惊诧慌乱之际,直奔首领而去。
胆大的吓死胆小的,没有人会想到一支小队敢这么直接冲入敌方中军大营,所以所有的士兵第一反应都是中了埋伏被前后夹击包围,接下来便是人最本能也最无法控制的迟疑,而大敌当前最忌讳便是迟疑与恐惧。
宁时正是利用了这两点带来的一丝喘息空隙,率领这支队伍孤军深入。
也许正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也许上场的那一刻宁时便未想过后路。
躲在芦苇丛中,洹羽看着远处火光冲天中那个孤绝的身影,她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位少年殿下。
是什么让他能够如此孤注一掷,一往无前,即使豁出性命也要将这场仗赢得漂亮。
未迟剑如龙出鞘,如影而至,程国一代名将谢沉老将军被斩杀于阵前。
谢沉没有想到自己竟死在一个他没听过也没见过的无名小卒手中,瞪大着双眼,满眼不可思议。
自古英雄出少年,一将功成万骨枯。
未迟剑快到让谢老将军没有感觉到疼痛,少年人冷静又决绝的眼神,让他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觉得后生可畏,竟生出这个少年不是谢家人的惋惜之感。
将领身死,群龙无首,中军大乱。
可中军即使大乱那也是千人精锐,群龙无首立刻有副将顶上,训练有素的军队在片刻的迟疑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几十人的小队在这千人敌军中,变得孤绝而渺小。
洹羽终于知道宁时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在这样的境况下,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眼见着宁氏的玄甲队被谢氏的白甲吞没,那牵动心绪的身影渐渐不见踪迹,洹羽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她怕这一次这战场上,任何人的剑偏一寸,都可能不是受重伤,而是致命的。
她做不到自己答应宁时的话,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倒下,受伤,甚至死去。
此刻,洹羽甚至想若是宁时自私一点,甚至贪生一些,以他的功力,一个人成功逃跑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可是这不是她认识的宁时。
他依然跟战友们站在一起,在敌军的漩涡中厮杀。
他与他们并肩而战,想要杀出一条生路,然而敌军太多了,未迟剑再快,也敌不过如此多训练有素的士兵。
对不起。我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