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儿意识过吾。”
然而二人渐长之后。高澄年长英秀,深为高欢所喜爱。如他今又秉持国政,雷厉风行,百官无不震惧。而高洋则变得越来越寡言少语,无论高澄说什么,他都一味顺从。渐渐地,高澄对他的态度变得极为轻慢。即使是家人,也觉得似乎高洋如今远不及高澄。
却说兄弟二人见面,高洋一如既往地语态恭敬,礼数周到,而高澄却是神情倨傲。二人见过礼,高洋道,
“兄长为国操持,日理万机,奔波晋邺,多有辛劳!”
高澄冷色道,
“替父分忧,乃是完孝,为国效力,乃是尽忠,此皆臣子本分也,又何敢妄言辛劳二字?”
高洋只得低头谢罪。高澄冷哼一声道,
“如今国事纷扰,你若能助我臂力,我又何致于此?”
高洋揖手为礼,
“弟愚钝,难及兄长万一,诚恐不能相助兄长,反以为乱。”
高澄性好言笑,当下戏谑道,
“你自谓愚钝,不肯效力,实则恐不是舍不得屋中美娇娘罢?”
高洋面上微红,作礼道,
“弟安敢如此?过后必向大人请命,前往邺都,襄助兄长!”
高澄微微点头称可。但望着高洋有些惶恐的丑陋面孔,心中却又突然想起高洋的妻子李氏竟然比自己的妻子冯翊长公主元氏更加美貌,不由心中又是一阵不快。他方要开言再戏弄高洋一番,却突然从队伍后面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将他的话头截住。
高澄转头看时,却发现有一支庞大的车队正沿着官道迤逦往晋阳而来。车队被自己随扈的甲骑拦住,一时有些混乱,只听人喊马嘶,甚嚣尘上。然而车队很快就安定了下来,就在道边停驻等候,看来这车队的主事之人颇有些治下之能。
高澄挑了挑眉头问道,
“此众为何家所属?”
高洋仔细看了片刻,禀道,
“据旗号,当是渤海高氏。”
“渤海高氏?”
高澄沉吟道,
“父亲当年曾拜高乾为族叔,说来这渤海高氏还算是咱家的亲戚。不过渤海一门忠烈,有殊勋于国,倒是不可不敬。”
高澄即下令道,
“命那主家前来见我!”
高蝉儿入帐唱名拜见,却是让高澄、高洋二人吃了一惊,他们万没有想到这商队的主事之人竟然是高敖曹的女儿。说来高蝉儿还算是他们的长辈,二人急忙起身行礼。
三人重新见过了礼,按宾主落座。高澄问道,
“却不知姑母此番从何而来?”
高蝉儿颔首道,
“回禀大将军,妾此番行商关西,远至西陲金城,辗转千里而回?”
听高蝉儿居然是从死敌西魏通商而回,高澄面色一沉,语气转冷道,
“哦,不知姑母可曾报备朝廷?”
高澄年纪虽青,却也久居上位,杀伐果断。他容语肃然,立时一股威势已扑面而来,令人不敢仰视。高蝉儿镇定地回答道,
“妾家世隆遇,深沐皇恩,怎敢有违国法,使堕家名?行前妾已知会朝廷,并受颁文牒通凭。此番所贩去关西者,并无军资禁物,皆百姓寻常之用。还请大将军安心。”
高澄如何不知她这话里半真半假,若无暴利相驱,她渤海高氏怎会甘冒如此风险,不远千里到敌国通商。能贩卖到关西的,又岂能是仅寻常之物。但高蝉儿说有朝廷的文牒通凭,却多半是真的。以她渤海高氏的名头,弄到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现在东魏腐败成风,只要用钱财行贿,大小官吏什么枉法的事都敢干。
高澄虽然半信半疑,但也知渤海高氏轻易动不得,何况高蝉儿姿态放得很低,也给足了自己面子。他面色稍霁,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高蝉儿的说法。
高蝉儿心中暗送一口气,但还未等她再开言,却见高澄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白羽扇,语气轻松地道,
“我这里倒有一件趣事,昔日大人(高欢)于府中筵宴,众官皆至。席中优伶作戏聚兴。优者石董桶忽至冀州刺史尉士真(尉景)前,伸手剥衣,曰,‘公剥百姓,董桶何为不剥公!’士真狼狈,见者无不大笑!”
说到这里,高澄也不禁面露微笑,似乎神思沉浸在那幅滑稽的画面里。高蝉儿也只得陪笑了几声。高澄突然话锋一转,
“尉士真贪贿无度,又发民夫狩猎,死者三百人,天下耻之。大都督库狄干曾向大人求为御史中尉。大人问,‘何意下求卑官?’干曰,‘欲捉尉景!’今我用崔暹为御史中尉,以坐匿亡人将其禁止。大人诣阙,曰,‘臣非尉景,无以至今日!’。凡三请,至尊乃许之。后黜官为惩,如今操行颇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