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胡虏,何敢如此!”
李辰一时气愤填膺,但同时也感到深深的痛悔。自己太心急了,不应该在胡患未平,边境不宁的情况下贸然派出这样庞大的一只商队。如今不仅价值不菲的货物全部丢失,还损失了一百多名护卫。这些都是年富力强的壮丁,其中很多都是退役的老兵,对人口稀少的华部来说,这简直是无法弥补的损失。
但怒气和懊悔现在都已经没用了,只能先想办法收拾残局了。
李辰离座将拜伏于地,哀哭不已的李由扶起。温言道,
“此番是我思虑不周,累自知涉险。万幸佛祖庇佑,自知安然无恙。否则辰罪不可恕矣!”
李由垂泪道,
“此皆由无能,有负使君所托,更累及傅雄等百余护卫殒难,唯请使君惩处。”
李辰宽慰道,
“此事如何怨得你?是我低估了胡人的猖獗程度,行事失之草率。若说有罪,罪在我一身而已。”
李由大哭道,
“傅雄临别时,特意嘱咐由定要将此事经过如实禀告使君,请使君发兵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使君,殉难的傅雄以下共一百三十六人,个个都是铮铮好男儿。其情之烈,足壮山河!请使君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哇!”
说罢,李由大礼伏拜,号哭顿首不已。
李辰忙将李由扶起。他心中悲愤难己,不由双拳紧攥,指甲已经深深抠入肉中犹浑然不觉。李辰含泪对李由道,
“这些烈士是我们华部的荣耀和骄傲。请自知放心,没有人能对我华部做下这样的罪行后还能逍遥于外。待我查明真相,定要叫元凶百倍偿还此血债。我李天行今日立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李辰劝慰了李由几句,便让他回去安生修养。李由称谢行礼告退,李辰将他送至门前,再三叮嘱他做好死伤护卫的抚恤,李由连连应诺而退。
临别之时,李由拿出一串项链,躬身双手奉给李辰,
“启禀使君,由此番一路查访,尚未寻得那位阿仁娜小娘子的下落。”
李辰接过项链,在手中摸挲着那些光滑莹润的小石子,心中暗自轻叹一声。他将项链纳入怀中,对李由揖手道,
“有劳自知。”
送走了李由,李辰转身回到堂中。他一边思考,一边背着双手在屋中默默踱步。这次意外的受挫,所遭受的损失之大,让李辰心痛。数十辆马车满载丝绸、瓷器、茶叶还有兰州工坊生产出来的各种器物。无不是精选的上品,为的就是一举打开突厥的商路,并经过突厥再将贸易延伸到西方去。原以为可以换回牛羊、战马、粮食、铁料以及西方的各种工艺和植物物种。但是这些兰州军民的省吃俭用积累下来的财富,竟然在半途就被人劫去,而且还损失了众多护卫的生命,这如何不叫李辰怒火攻心。
李辰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他一直下意识地将战略的重心放在东面。自己的注意力也多集中在长安的朝堂和东魏的入侵上。忽略了兰州地处西部边境的现实,这里胡汉混杂,形势复杂,自己又过于自信,严重低估了胡族的威胁。
李辰思绪起伏,不觉又悔又怒,心中如同有一把火正在将他的内腑焚烧。最后他忍不住飞起一脚,将面前的书案踢翻,案上笔墨砚台,文书印鉴等顿时散落一地。李辰似乎觉得只有如此,方能释放自己心中的怒火。
门外的卫士闻声过来,从门外探首进来查看,李辰将手一挥,
“无事!都下去!”
卫士们如何不明白李辰如今正在火头上,忙缩头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他们忍不住相互对视一眼,心道今天哪个可千万别不知死活地去触大都督的霉头。
李辰踢翻了书案,心中的怒火似乎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发泄。他在屋中凝神伫立,脑海中反复思考着该如何善后。
目前首先当然是要查明真相,弄清楚到底是谁动的手。这一带情况复杂,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但不会人人有份,总有人没有参与,但知道些消息。另外这么大的一笔财货,总要有去处,所以只要查到货物的下落,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到凶手。由于货物数量巨大,很可能参与的胡人还会因分赃不均而分裂甚至反目,那就难免会有消息泄露出来。综上种种,只要是花些水磨功夫,是应该不难查明究竟的。
知道了元凶,那少不得就要调动华部军出征了。李辰下定决心,这仗不打则已,打起来必是灭族之战。一定要将参与的胡部全部亡族灭种,才能达到目的。要让附近所有的胡部都明白华部是不能得罪的道理。只有这样,才能建立起有效的威慑,确保边境的安宁和商路的畅通。和胡人讲仁义道德是没用的,他们的秉性是畏威而不怀德,只有真的打疼了他们,他们才会真的心服。
但是出兵同样也面临很多问题。首先对境外的胡部发动进攻,这件事必须要得到西魏朝廷的许可。虽然说不大可能得到西魏在这一地区的其他军队的支援,但出兵前至少也要事先知会兰州周边的州郡。问题是西魏刚刚经历河阴大败,现在又面临北方柔然强大的军事压力
,是否会同意自己在现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对周边胡部大打出手呢?
其次华部军自身不久前才经历了严重损失,现在又刚刚施行整军之议。又是否能够承担一场大规模的对外战争呢?
李辰如同一尊雕像般在屋中静立,脑中不断反复思忖。过了不知多久,他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
“下官裴萱,参见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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