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宽起身离座,来到帐中。他先略一整衣冠,然后对李辰大礼拜下,
“下官代韦防主和义军将士,深谢使君!使君厚恩高义,义军上下必没齿不忘!”
他举止依然风度如初,然语气中已是难抑激动之情。
李辰忙双手将裴宽扶起,温言道,
“皆是公心为国,裴公实无须如此。”
裴宽再将那锦囊奉到李辰面前,
“些许俗物,还请使君笑纳。此物在外人看来是稀世之珍,但在义军眼中,又怎能比得防身立命的坚甲利刃。兰州百工兴盛,兵甲犀利,声名远播,已是一器难求。今日得使君倾囊以授,此物虽贵,又何偿万一。”
李辰哪里肯收,只是不住推谢。裴宽见李辰坚持不收,便道,
“使君义举,可昭天日。只是此物还有一番缘由在,还请听我道来。”
“哦?另有缘由…”
李辰不禁好奇起来。裴宽请李辰回座,并将那锦囊轻轻放在李辰面前的案上。然后裴宽也回座坐定道,
“早前韦防主曾收到族兄,南兖州刺史韦效宽大人的家书。书中有言,韦使君与韦防主之兄,太府少卿韦贤大人阂府遇害……”
裴宽说到这里,望一眼李辰,
“或有言与使君有涉……”
李辰心中猛地一跳,但他面上神色如常道,
“太府少卿韦贤?这个人我倒是认得。只是他阂府遇害时,我远镇金城,陡闻凶讯,也是惊骇莫名,却又如何风言与我有涉?”
裴宽神色淡淡地望着李辰,抚须无语。李辰也是平静地回望着他,帐中陷入了难得的沉寂。过得片刻,裴宽移开目光,缓缓道,
“韦防主曾就此私下相询,下官曾与使君有二面之晤,唯据实以告。下官力言使君赤心卫国,行事磊落,必不会行此屑小之事。”
李辰略一拱手,面色波澜不惊道,
“还要谢过裴公美言,只是此事实是与我无关。”
裴宽点头道,
“吾亦笃信使君必不会如此。只是韦使君言之凿凿,不由韦防主仍心有疑虑。使君与韦防主皆国之干城,于今时局维艰,唯一心对敌为上。故今日我向韦防主进言,向使君求购军械,冀可消化双方芥蒂。”
李辰低头想了一想,对裴宽拱手道,
“不管怎样,辰在此多谢裴公斡旋其间。也请裴公放心,在下也必以国事为重。此前答应回金城后为义军提供军械一事,也言出必践,请裴公勿忧。”
李辰看一眼面前的锦囊,
“既是如此,那此物我便厚颜收受了。”
裴宽抚髯而笑,
“正该如此。”
李辰旋即传令辎重营尽速备齐将要给义军的物资。之后,李辰与裴宽便一边在大帐中等待,一边闲话。李辰说起自上次分别之后,自己与裴萱的关系几经波折,但最终开花结果,如今裴萱已经为李辰诞下长子。此番出征之前,李辰已经上奏朝廷,请封长子为侯,并将兰州军政事物一应相托裴萱。裴宽闻听,大感欣慰,不禁连声称善。
再过了一段时间,侍卫来报,军械已经备齐,可随时起运。
裴宽当下告辞,李辰亲送至帐外。华部军提供的铠甲刀槊装满了十数辆大车,已停在营中。裴宽见这些军械制作精良,在幽暗的天色下寒光闪烁,极为高兴,向李辰再三称谢。两人作礼而别。李辰目送裴宽和车队辚辚远去。
等李辰转身回到帐中时,面上已是寒意如水。他双手背于腰后,冷然卓立,适才裴宽临别是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韦使君才智卓绝,心意坚韧,又出身关中簪缨世家,枝蔓叶茂,使君虽功高位重,然轻易勿与之结怨。若诚无此事,使君不妨修书一封,低声屈意,好言相释,总要化解了这段过节才好……”
李辰几不可闻般从口中冷冷吐出几个字,
“韦效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