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元始十九年,长安,邑阳城。
作为大周三座超过百万户的巨型城市之一的长安,随着时间的发展,已经将周围的小城吞并。
邑阳城便是其中的一个,延伸发展而来的房屋将这座原本只有五百户的小城包围起来,形成城中城的特殊格局。
冬至,万家灯火,天上却不做美,撒下雨雪。
谭云馨紧了紧有些破烂的棉衣,在寒风中,瘦弱的身躯瑟瑟发抖,原本秀丽的长发已经打结发黄。
尽管已经下起雨夹雪,她却坚持站在院子外的房檐。
“嘎吱”
院子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狐裘长裙的妇女举着伞正要出来,看到门外的谭云馨,面色不虞。
“你怎么又来了,昨儿不是给过你一袋米了吗?”
“婶婶,您记错啦,是大前天给的,我和弟弟已经一天没吃过饭了。”谭云馨努力控制着冷得发紫的嘴唇。
那妇女不耐烦地转过身,扶着门说道:“这是最后一次给你米粮,你都十岁了,寻常人家的女孩子都能出来挣口饭吃,你倒好,天天来我家。”
小女孩谭云馨脸色涨红:“婶婶,您放心,等我爹爹回来,会还给你的。”
“呵,你爹去鸟不拉屎的西域还想回来?”那妇女不屑道,“早就听振武军的人说你爹早死了。”
“我爹才没死!”谭云馨鼓着嘴,“我爹是九品武者,才没那么容易死呢!”
那妇女才懒得争辩,进去里面很快出来,手里多了一袋谷米:“去,这有差不多半斗,够你吃上十天半个月,要不是看你爹是我家那个废物的亲弟弟,鬼才想管你,这米带走,以后就别来了。”
谭云馨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抓着衣摆,说道:“婶婶,爹爹说,之前借叔叔十五两白银,能不能先还给我,等我……”
一声尖锐的叫声打断了谭云馨说话,妇女暴怒着冲上来,揪着她的领口摇晃着:“说什么呢,谁欠你们家钱了?有人证?有字据吗?什么都没有信不信老娘上官府告你去?”
谭云馨直接被推倒在地上,冰冷坚硬的地面瞬间让她膝盖血流不止。
“我看你是这点米都不要了,自己回家吃土去吧!”说着妇女将地上的米袋子抢回来,小心翼翼地拍打着上面的雪水,走进大门,嘴里不停嘟囔,“真是晦气,出门没看黄历,遇到这么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泪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谭云馨艰难地爬起来,用力敲着大门,无论她怎么喊,也没有人回应。
眼看天色发黑,谭云馨只好离开院子。
入夜的邑阳城唯有酒楼、赌坊热闹,好不容易从许多乞丐中抢到一块冻得堪比石头的面糕,谭云馨朝家里走去。
她住的地方是邑阳城比较好的城东,不过这是曾经住的,在振武军服役的父亲三个月没有回来后,被判定死亡,后娘拿着抚恤金直接跑了。
前几天,一群闲汉拿着一张所谓的地契将自己和弟弟从屋子里赶出来,说她们的父亲赌博喝酒欠了他们的钱,要拿房子抵债。
谭云馨知道自己父亲,从来不赌博,怎么会欠这些杀才的钱呢?!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不在了,给这些人十个胆子,这些闲汉也不敢上门。
远远看了一眼紧闭着大门的家,谭云馨微微叹口气,朝着门楼走去。
那里距离家并不远,如果父亲回来,她就可以第一时间跑出去,谭云馨坚信,父亲一定会回来的。
随着长安的扩张,邑阳城的城楼已经失去了防御的意义,日常巡逻的城卫军都没有几个,大冬天的,唯有无家可归的人才会在里面安家。
在邑阳城门楼偷偷住下的乞丐没有几个,毕竟这里不是长安最繁华的地方,对比河对面的十里牌坊,邑阳城那叫一个清贫。
“小松松,我回来了。”谭云馨摸着冰冷的石墙往楼上走,没办法,逼仄的楼道根本透不进光来,只能摸索着前进。
毕竟城墙的主要作用是防御,而不是居住。
楼上传来“咚咚”的响声,黑暗中,她看见楼梯口有个人影在招手,“姐……”
谭云馨将膝盖的伤口用布盖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不足五岁的弟弟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