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出的一段数字早已熟记于心。
接通,当先入耳的是一阵嘈杂哄笑声。依稀还能听到有人在说些“钥匙”、“以后绝对有出息”之类的话。
“安静!吵什么?”唐楚河的声音在话筒里有磁性得多。也很有威严,那些哄笑立马转成了琐碎细语。
唐心微躬身揉了揉膝盖,就像是暴风雨中,忽然找到了一个无比安逸的避风港,舒下心,吐出了一个字,“爸”。
“嗯?原来是我家姑娘啊,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今年还是头一次。咦,好像还开口叫我爸了,真是难得。”
话锋一转,他说:“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啊?”
听着那边忽轻忽重的腔调,暖意涌上心头,她重重呼吸了几口空气,说道:“我在清江公园。”
闻言,话筒另一端顿时沉默了。
知女莫若父,综合唐心昨天的异常,显然想到很多:“能具体说一下吗?”
“唔。”
察觉到这话语间的思虑,唐心只觉心脏猛然间坠落下来,无比沉重地咬了咬牙,她豁出去道:“是我有一个同学在清江公园。”
这股认真的力气,让唐楚河不得不把少女心发作的小事,当成了大事,话筒里在长出着一口气,他的声音里几多无奈:“我们父女两个也很久没有谈心了,你来北门。我们好好谈谈。”
唐心心中沉重,而嘴上轻轻地道:“我就在北门的电话亭。”
“好,那你等我一下。”
“嘟嘟嘟——”
电话挂断。
很快,靠在电话亭上的她,就看到了一身便服的唐楚河,还未走近,唐楚河就大大咧咧地挥着手道:“没事,别听我昨天说得那么严重。还不确定的安全隐患而已嘛,就像走在路上还随时会被车撞到,这真没有什么。”
“你瞧瞧,那边不还有人横穿马路吗?”他走到近前,伸出手搭着自己女儿的肩膀,看着她不似平常镇静而慌乱摇动的眸子,不由道:“谁啊?让我家乖女儿这么关心。”
“我说了,一个同班同学。”唐心低下了头。
唐楚河看着她的眼睛:“男同学?”
“是的,”唐心咬着嘴唇。
这下就真的难办了……
即使有了猜测,但听到她亲口承认,唐楚河顿时暗暗长出口气。
尽量放低声音,捋捋唐心凌乱的刘海,他故作轻松道:“在你爸面前别这么紧张,你妈和我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就确定了关系。现在时代也更开放了,国外那边,到这个年龄见家长的也很平常……”
愈说唐心的下巴就愈低,耳根子不能再殷红了。
见状,唐楚河感觉心头肉被狠狠挖去了一样空落落的。不知不觉中,在如今的女儿心里,原来他已经不是全世界了。
讲道理,他早就看出很多不对劲。
然而女儿家的面子薄,不好说重话。作为一个父亲,还真是不好与她相说。对她这性格也说不上是喜还是忧,唐楚河脑子很乱。
瞧她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模样,唐楚河还是决定给她一点缓冲空间,转过身:“你自己好好想想。”
一边说着,他一边暗自腹诽:“爱之深责之切,看样子,还是挺随我这个父亲的。”
过了半晌,估摸后面那个小鹿乱撞的少女,心绪已经平缓下来,唐楚河方才开口说:“他知道吗?”
“不知道。”
听着这很涩很涩的三个字,唐楚河倒是惊讶,追问道:“不知道哪方面?还是全不知道?”
“全不知道,”唐心毫无停顿。
两父女的对话很拗口,然而他们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唐楚河挠了挠头,莫不成,他女儿这还是单相思?眼巴巴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跑来清江公园,就为了他昨天随口的一句清江公园不安全?
可惜,唐楚河早已经和青春期分道扬镳很久很久,不懂,很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