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后,能够留下痕迹的,未必就是事实真相。何况人心易变、世事无常,岂能当真。”
“你……”他很想丢一句“狠心”,但到了舌尖上,却变成了沉沉的一声,“你真倔!”
“一直如此,只是世子不知道罢了。”
知道她的人,不是没有。比方说静言,就从来不会跟她说这种似乎很有道理,其实却很傻的话。
说白了,她需要的不是警告、提醒,而是毫无条件的支持。
“我知道。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他暗中叹气。
他到真心想要她能够用心地关注他一下。不要求跟世子妃那样、不错眼地盯着他,但只要能在空里考虑一下他的感受,就谢天谢地了。
“那么,世子是打算要昭告天下,说我是个女人吗?世子金口玉言,谁敢不信!”
长久的沉默中,涌动着一方的忐忑和另一方的纠结。
这不是随口一说,更不是玩笑,这是试探、是威胁,更是——
期望。
即使看不见,她也有种种方式感受这个世界。与其说这个人智慧过人,毋宁说其目标明确、方向清晰、意志坚定,不会因为任何外物的干扰而有所改变。
倔强固然倔强,但是说实在的,并不令人感到讨厌。
相比从前,两人相处时,她总是小心翼翼、滴水不漏地将彼此间筑起一道壁垒,现在的她,已经能够渐渐地释放出一些真情真性。
就好像是拨开了薄云轻雾,也许所见到的明月并不圆满,但无疑却是真实的。
他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就算得不到,也不要失去。
想到这儿,他微微地笑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与他们不熟,为什么要告之以实情呢?”
搭在被面上的小手,慢慢地变拳为掌,漫不经心地摩挲这如水的缎面。
他据此推测,她此刻的心情应该不错。那么,趁此机会给个忠告,或许她会接受吧?
“你想要读书,固然是好事。但要人不对你的身份起疑,还须跟所有人保持适当的距离。”他顿了一下,意气难平,“安平侯那样对待你,你当真一点也不觉得生气?”
而他却气得很!更怕习惯成自然,轻浮的习惯了轻浮,而被轻薄者也会习惯于被轻薄。
他知道她听得懂他的意思,因为她正转过脸来,定定地“望”着他。
“欺骗是不可饶恕的,是吗?”
嗯……
也许……吧?
怎么忽然冒出来这样的话?
正当他为此惊疑不定的时候,却听她幽幽地说道:“世子宽宏大量,能够宽恕我的任性妄为。但是其他人呢?世子说的对。纸包不住火,终究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到那时,只怕要怨声载道、千夫所指。若能及早给予受害者一点补偿,或许就能够减轻对彼此的伤害吧?就算他们不领情,起码,能买我自己一个心安理得……”
就像是闷雷响在当头,震得他半晌缓不过气来。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有担当的,更是个思虑深远的。但是还有一点,却给他忽略了。
那就是她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