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难得的清静,正好可以细细梳理一下长久以来的心绪。
小侯爷许是算错了账,以为这样的环境能够折磨她,岂不知这里倒比她的家还舒服呢。
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独自拥有一间睡房。
将来有了钱,一定要先重修家里的老房子,扩大地基,增建房屋。多不说,姊妹几个都必须每人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独立空间。
再有了钱,爹娘年纪也就大了,不宜再做辛苦的活儿。那时候,就该买一两个丫头放在身边伺候着。
至于地里的活儿,该交给雇工做,就用不着自己出力了。届时,大牲口要备上,有了牲口,还要有喂养伺候的人。有了伺候的人,必定还要照顾到他的家人……
再建几间下人房安置他们。有了住的,还要考虑到吃的。当家的吃一个锅子,下人们吃一个锅子,厨房的数目就得跟着做相应的增加……
家大业大了,难免会招人眼红、引来小贼。得养一条狗,还得养一个养狗看门的人……
仔细算算,这需要多少银子?五十两?一百两?
到她十岁的时候,能不能赚够这个数?
显然,赚够了这个数,也不够用。
等她十岁的时候,大姐若苏该多大了?是时候出嫁了。嫁妆总得准备吧?
若萧的学业总要考虑吧?笔墨纸砚都要花钱,还要花钱养活教学问的杜先生。
小舅舅不能总这么着,叶家的血脉不能绝在他的手上。娶媳妇要花钱,娶个家境不要太差的,首先叶家的情况就不能太差劲……
……
一觉睡到大天亮。
听到门响的时候,若萤翻了个身。
脚步有些急切,“呼”地一声,窗幔给高高撩起来,梁从风凝霜的花容月貌扑面而来。
两下子一对上眼儿,若萤未动声色,梁从风却当时就有几分懵。
“早,小侯爷。”
若萤依手遮口,打了个哈欠,慢慢坐起来。
一如此间主人。
“你——”
梁从风的眼睛瞪得能装进去一个鸡蛋。
身为人质,他怎么能睡得着,怎么能这么随意惬意?不是应该彻夜惊恐、面色憔悴、魂不守舍吗?
为什么看上去气色是如此地鲜活水润好比吃了长生不老丸?
他是傻子吗?为什么不怕?而且,连一丝一毫的担心也看不出来?
绣幕茫茫罗帐卷,隐隐枕痕留玉脸。
扶头不起还颓玉,日高春睡平生足。
为什么眼睛里不见一丝红线?整整一夜,黑灯瞎火的,他不会都在睡觉吧?他以为这里是哪里?这不是他家啊!
瞧他有多从容自在,全摆在明面上:衫子、裤子、背包,全都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架上,鞋尖朝外,就跟码过的一般。
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身处异处、前景难卜、生死未定,他怎么会有这份闲心?
再听听他的声音,怎么可以那么懒散淡定?
这是他的本来面目吗?春风模样,霜月心肠,瘦来肌体,孤香细细?
这是他的本相吧?
“你,你给爷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