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昨晚前半夜还好好地,后半夜,那雨就跟扳倒了水缸似的。因为没有防备,也不知冲跑了多少麦子。
这会儿还在下着呢。
这时节下雨,可真愁死人。
这根本就不是下雨的时候。
别说下雨,就是连阴天,都要命。不多说,连着阴两天,那麦子就给捂得发霉了。捂霉了还能吃,要是发了芽,就彻底毁了。
叶氏立在惶恐不安的人群外,越听脸色越难看。
直到有人招呼她。
“三娘!”
叶氏转过头去,正好对上腊月的笑脸。
叶氏也微笑了。
之前若萤跟她提过这茬儿,说是需要的时候,可以招呼腊月跑腿传话什么的。
没有细说,但这已经够了。
女儿轻易不开口,女儿认可的人,大可以放心地使唤。
叶氏想他常在地面上跑,南来北往的消息也算灵通,就问他南边下雨的事儿。
腊月正色道:“可不是真的!我一个伙计就住在那边,那雨下得,根本就是里头的出不来,外头的进不去。三娘知道黑龙河什么样儿吧?平时河底都能跑马车,这会儿——河两边的人谁也瞧不见谁。庄稼地淹了一大片!谁敢出门?出门连路都找不到。”
因为风大雨急,不少房屋倒塌,很多树木被刮倒。
“就我知道的,已经死了俩了。一个走在墙边,刚好被倒下来的墙砸死了。一个睡在炕上,房顶掉下来,直接就埋在里头了。”
叶氏吃了一惊:“怎么就没人抢救吗?”
“我的三娘,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什么啊?赶发现的时候,都大白天了,人都死得挺硬了。”
腊月搓着胳膊,做出惊恐的模样来。
叶氏匆匆地点点头,回头招呼女儿:“天要不好了,萤儿,快,回家去!”
风自东南来,势必会带来那边的积雨云。
有道是“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一家子的口粮还晒在漫坡地里呢,要是有个差池,可不是要人命!
临走前,若萤跟腊月丢了个眼色,低声道:“你去吧,回头我上山一趟。”
腊月点点头,一溜烟没入人群中。
娘儿俩刚拐下大街,就看到若萧站在岔路口上,被两个儒生围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叶氏心头一慌,加快脚步向前。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那两个人是大房的二少爷若芹和四房的大儿子若荃。
见到叶氏,两个少年赶忙行礼。都叫的“三娘”,若荃的声音高些,就掩盖了若芹的声音。
叶氏板着脸,没做理会,只管一迭声地询问若萧,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赶集的日子,人这么多,十里八村的谁都认不到,万一给人卷走了,怎么办?
说得若萧一个劲儿地往若芹身后躲。
叶氏试图把他拉过来,探了两次手,都没能抓住他,不由得就着了恼:“好、好,你喜欢外头,就别回来了!”
说完,竟是甩手就走。
若萧哇哇大哭着喊道:“娘总是骂我,我要去二伯母那里,二伯母从来不骂我,还给我好吃的……”
叶氏勃然大怒,陡地转身,指着他怒斥道:“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觉得哪儿好,就去哪儿!当我没生你这个混账!”
这话十分难听,若芹和若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得原地搓脚。
若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犟嘴:“我本来就是贱种,谁叫我是姨娘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