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可知,如若你不早早将前世因果放下,余生便会日日像今日这般痛苦?”
月华狼狈地擦了擦眼泪,抬眸看向从寺门走出的老和尚,嘴角带起一抹冷笑:“大师的宽恕之言说的倒是极轻松,又焉知不是自己未曾经历过的缘故?”
这老和尚形容苍老,周身带着一股子与世隔绝的超然之态,正是曾经在明王府假作花匠的那名僧人无疑。
和尚微微一笑,“苏小姐说的不错,贫僧的确未曾经历过,所以言谈评判,都未免太过片面,看待事物也未免有失公允。”
月华看出他眼里的戏谑,却强撑着不肯低头,自顾自仰着下巴道:“你知道就好!”
月华心想,如果不是这老头自己说了,她等会儿也要这么骂他。
老和尚在月华身边坐下,看着月华说:“苏小姐嘴上说不在意,其实心里到底是忘不了的,对吗?”
月华回眸看他,满头斑白的一个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精神却很好,眉目间自带一股子悠然闲适之意,嘴角总是衔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整个人都是一副隐士高人的味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月华不对于老和尚对自己前世今生的洞悉不以为奇,却对他这份洞察人心的本事佩服不已。
老和尚见她面露深思,便知是在默认,那抹微笑在嘴角清闲维持着,他继续道:“其实啊,有些事情,未必是许公子一个人的过失,你恨他联合他人伤害了你的家人,恨的不过是他的欺骗和隐瞒,还有他伤及无辜的那份狠辣,但若是换一种立场,苏小姐与许公子素昧平生,明王府即便再出现了和前生一样的悲剧,你也不过会怨恨一个和你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吧了,又何来今生这般刻骨铭心的仇恨呢?”
“那是我的家人,你自然不会懂。”月华神态冷漠地点头:“是,我承认,我之所以对他如此敌对怨恨,的确有一些因爱生恨的原因在,但是如果许言川前世害的不过是我自己,我即便怪他怨他,今生也不会报复于他,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接受过我,一切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罢了。”
月华又捂住脸,不敢回忆前世的切骨之痛。她的语气很低,却满是悔意:“但是他却让明王府上下都为我的愚蠢陪葬,你让我如何能原谅他?原谅他的毫不留情,原谅他的心狠手辣?!”
老和尚定定地注视她,安静了一会儿,须臾,他又开口道:“但是,你也是因为你的无知和愚蠢,不是吗?”
月华猛地抬起头,看向身侧一脸平和的老和尚,他神色安宁和气,嘴角的那抹笑却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换上一副再正经不过的表情。
老和尚叹了口气,又道:“万事自有因果,世事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月华闭上眼睛,手心的眼泪还没有干,她的眼眶还是红肿的,却再没有水珠流淌。
一切皆有法,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现在她的父亲、哥哥、家人都还好好的,她也会慢慢忘掉那个曾经让她伤的体无完肤的男人,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不是很好吗?
前世父王哥哥嫂嫂和侄儿们被绑在断头台的画面忽然又闪过脑海曾经存在的生命很鲜活的出现在她现在的回忆里,历历在目。
她咬住下唇,忽然站起身:“那前世发生的那些事,你都要我当作没有发生过吗?死去的人,发生的故事,一切都是真的,真的!”
“没有人说是假的,但是因果循环,错的人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结局,其他的,与人无尤。”
“呵……我的家人何其无辜,大师单单凭一句因果循环,就想让我忘掉所有事情,委实太为难人。”月华冷冷地勾唇:“佛祖是大师崇尚的神明,你信赖佛祖的英明,我可不信。”
她抬起步子,用力在帕子上擦掉泪水,片刻后,面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大师好言相劝,是月华不识好歹,你我信仰不同,看待事情的方式也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师还是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月华迈下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周身缕缕清华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沉稳睿智。
在她的身后,老和尚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低低地叹息一声:“既然真要狠下心肠,何故又来我这佛寺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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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下山时下起了雨。
春末夏初的时候,时常会下一两场小雨来为渲染一下青山绿水花红柳绿的气氛,且供文人墨客作诗为赋,从前月华还未恢复记忆的时候也曾经是那些文人墨客中的一员,更曾经对春雨无比崇尚向往,却未料到这气氛渲染的这般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