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好一阵沉默,古绍呼吸沉重:“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步踏错,后面再想补救,也于事无补……”
栓子没有插话,听他痛苦地说着。
“若那人事成,是否按着先前许我的承诺封我为王,于现在的我来说,全然无所谓。然而,从近期发生的诸事来看,皇上不是昏君,他或许什么都知道了,不,准确些说,他应该已知道很多事,否则,不会将曦和公主剔除皇室族谱,更将其赐死。而我,与曦和公主在一条线上系着,她的身份已然暴露,你说我能幸免么?”
“将军忧心了!如果皇上知道三年前的事与将军有关……”不等栓子说完,古绍抬手制止他,道:“就这点我也摸不着皇上的想法!栓子,说这么多,其实我只想说,我不想做乱臣贼子,更不想被天下人唾弃!”
长叹口气,他忽然自嘲一笑:“然,不想又能怎样?时至今日,说什么都晚了……”
从他三年前踏出那一步,他就已经是乱臣贼子,已经背上骂名,眼下却可笑的七想八想,真真是愚人一个!
“行动吧!召集人手,我随后就到!”后悔无用,做都做了,他再后悔,再忏悔,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再拼上一把,为保家人周全,再拼上一把!只是他没想到,就眼下的局势,那人还不放弃,要与皇上斗,其行径,实在够疯狂!
亦或许,那人手里还有王牌?
栓子领命而去,不多会,古绍掌风一扫,书房中漆黑一片。
夜黑风高,是做见不得光之事的最佳作案时机。
顾祁闭目躺在床上,倏地双眼睁开,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来了!终于来了!”暗忖过后,只见他眸底恨意涌现,轻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好似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立时从床上弹起。
今晚注定会是血染之夜,他早已布置好一切,就等今晚到来……
倏地,十多个黑衣人破窗而入,借着月色,顾祁看清站在最前面,体型高大,脸蒙黑巾的精壮男子,语声平静道:“果真是你!”看着他眼里迸发出的滔天恨意,古绍身形一震,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三年多来,你心里可有愧意?为你做出那些猪狗不如之事,可生有愧意?可有夜不能寐?”不慌不忙坐起身,顾祁凝向古绍问。
看来他的身份已然曝露。
准确些说,今晚的行动眼前的孩子早有所察觉,才会将府中诸人做了妥善安置,让他看到的只是一座空府。
潜进侯府的一刹那,他心中有过怀疑,却还是带着人鬼使神差地进到这孩子住的寝院。
曾经,他曾经常来……
前些时日,他亦天天前来……
可是此刻,在对上那孩子看过来的视线,无限的愧疚与痛苦顿如潮涌,自四面八方向他袭来,做出抉择那一刻,离开将军府那一刻,他有将所有的愧疚和痛苦压在心底最深处,欲尘封它们……
没想到……没想到被他压在心底的那种种情绪未窜起,那孩子周遭的空气,这侯府中流动的空气却化为他最不想面对的各种情绪,涌向他,侵蚀着他,更是连他心底的情绪带动起,内外夹击他!
杀气,原本武装好的腾腾杀气,在对方说出第一句话时,就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保全家人性命,他有勇气杀死对面的孩子,但很难出言对他之语作答。
愧疚?他没有一日不愧疚!
夜不能寐?
呵呵,他是夜不能寐,多少个夜里,他要么一坐天明,要么阖眼不久,被噩梦突然惊醒。
顾祁冷冷地看着古绍:“古绍,你是来灭口的,可对?哦,准确些说,你带着人来是打算再次屠杀我侯府。”轻浅一笑,他续道:“你胆子真大,就没想过今晚会失手?而失手后,你又会面临什么,亦或是,你将会看到什么?”随着音落,他轻蔑的冷笑声扬起。
淡然的姿态,令古绍一颗心骤然高高提起,眼前的孩子除过察觉到他今晚的计划,难道还做了其他安排?
“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摘下面巾吗?”顾祁唇角勾起:“知道么?即便我不知今晚你会行动,单就看你面巾后的一双眼,我也可以确定你的身份!”
古绍面巾后的脸色尤为难堪。
他们彼此极为熟识,而他,还曾教过对方几套拳脚功夫,此番行事为免泄露身份,方面巾遮颜,不成想在对方眼里,只是徒增笑话罢了!
扯下面巾,古绍嘴角紧抿,片刻后,道:“你还是自行了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