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悬念,屋里传出一声闷响,令急匆匆赶过来的梅老夫人,梅道庵夫妻吓得脸色立时煞白。
屋门大开着,入眼狼藉一片。
“痛……好痛……”
顾绵躺在冬葵怀中,额上冷汗涔涔而落,脸上尽显痛苦。
她的裙摆已被鲜血浸透。
“快,快去请大夫,快去啊!”
忠勇伯率先回过神,忙命令门外的小厮。
躺在血泊中衣衫不整的丫头,躺在床上长袍敞开,胸口插着长剑的儿子,还有呆站在屋里的小厮,及丫头怀中,一脸痛苦,满身是血的儿媳,这一切,不用多想,他也知道个大概。
儿子出事后,所行荒唐之举,府中无人不知,对此,他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并勒令府中下人,全闭紧嘴巴,以免家丑外扬。
再者,同为男人,他理解,理解儿子的荒唐行径。
唯有那样,他才能活着!
但,他还是……
“完了,全完了……”梅老夫人看清屋里的情景,两眼一黑,骤然晕厥。
“老夫人……”
“娘……”
大半夜,忠勇伯府一团乱。
顾绵生了,不,准确说,是她流产了。
流出个已成型的男胎,不过那胎儿背部竟多长出一只胳膊,且没有双眼,一出母腹,便没了呼吸。
孙子没了!小曾孙也没了,不,那是妖怪,是妖怪,不是她的小曾孙,梅老夫人醒转后,闻知顾绵流出的是个死胎,且还是个怪胎,当即呵斥梅道庵,不许给顾绵请大夫医治身体,由着她自生自灭。
夜还是那个夜,京中这一刻有许多人与忠勇伯府的人一样,碾转反侧,无法安然入眠。
黑暗中似有无数鬼魅之影忽高忽低在晃动,行使者各自的使命。
即使夜静如水,也无哪个觉得此时紧张的气氛,为此而心神放松。
广武将军府,古绍的书房内。
“都准备好了?”
端坐书案后,古绍眼里闪过一抹挣扎。
栓子拱手:“回将军,只等您下令!”
昏暗的灯光下,古绍嘴角紧抿,迟迟不出声,良久,栓子犹疑开口:“将军是否有旁的想法?”他有留意到古绍眼里的挣扎,亦深知其为何会在行事情,流露出此等情绪,但他除过浅显问询,不能往深说一句。
只因他不可逾矩!
“我很后悔……”古绍嘴角动了动,一脸痛苦地缓缓道:“栓子,我此刻尤为后悔当年不该利欲熏心,做出背信弃义,于国不利之事!大哥对我很好,更是在军中对我多有照顾,而我却因嫉妒之心,背叛了他对我的信任,与人联手,害他与数万将士枉死沙场!我是罪人,我是罪人啊!”
眼眶渐显湿润,他手撑额,深吸口气,续道:“原以为那件事后,我不会再……却没想到,又一抉择……又一抉择要我不得不……”
古绍言语到这,哽咽得说不出后话。
栓子抿了抿唇,劝道:“将军,栓子虽不识几个字,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句俗话,栓子还是知道的,所以,将军无须为往事自责。”
“有些事你不懂……知晓顾二小姐姐弟三人归京,我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前些日子祁世子亦回到京城,我为大哥高兴的同时,担心那孩子这三年间或许知道些什么,可即便这样,我也没想过除去那历劫归来的孩子……”古绍慢慢说着,语声尤为压抑:“万万没想到,那人竟又传话给我,要我屠杀宁远侯府,那人好心狠,以将军府近百条人命威胁我,……三年前,为成事,我忍痛放弃家人性命,唯有薇儿在外寻医问药躲过一劫,三年后,我不能,也做不到抛却家人性命不顾。但要我真带着人去屠宁远侯府,我……我只觉自己是魔鬼……死后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弥补不了我犯下的罪过,更无法偿还对大哥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