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如今朝廷准贩东西二洋,有这些银子做本钱,不如用来做生意。”
汤景知道,朱辉着急回去寻找他父亲,便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点头答道:“我看行,小子,快帮我往外运银子吧。”
二人一直忙活到鸡叫五更,连十万两也没搬完,就已经累得不行了,汤景把扔在箱子上的金饰珠宝,收进随身的褡裢,锁好杂物间的房门,这才把朱辉安置到厢房睡觉,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卧室。
次日午时,汤景还在熟睡不醒,何氏默默躺在他的身旁,双眼望着屋顶,泪水沾湿了枕巾……
一直等到汤景翻个身,何氏才推开他的脑袋,问道:“夫君,我看这些银子咱们暂时别动,行吗?”
汤景一把推开何氏,坐起身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婆娘!当年要不是你天天找事,我何苦带着老娘和幼子外出?又何至于被强盗掠走这么多年?那徐鲲狗仗人势,这些年,不知糟蹋过多少良家妇女,贪我钱财、霸我家室,遭到上天的报应,难道你还替他说话?”
眼泪汪汪的何氏无言以对,穿上衣服,开门走了。
汤景起床后,看着家里的这些东西,越看越不顺眼,运足底气,气愤地骂道:“徐鲲这个狗东西再也回不来了,等我买下大宅院,把他娘的这些东西全都烧掉。”
走到后花园,看见朱辉正在撑起一张网,正在给汤琼、汤瑶捉麻雀,汤景站在月亮门,大声喊道:“朱辉,帮我看好家,我要出去一趟。”
“叔叔,你要去哪里?”
“别顾着光玩,快去给你大婶帮帮忙,把咱家值钱的东西装箱,其他的全都烧掉,等我买座大院子,过两年给你娶媳妇。”
看见何氏走过来,汤景故意扯着嗓门大声讲道:“朱辉,你给我看好家,无论谁来,都别让他们进!”
汤景用折扇遮脸,快步沿花市大街往前走,越过一座小桥,眼前就是江南贡院,这是江南俊才参加乡试的地方,一座座白墙黑顶高大的房子,显得庄严肃穆,与河对岸的青楼画舫形成鲜明的对比。当年,施耐庵、刘伯温在此地同榜考中进士;七十年前,唐寅、唐伯虎在此乡试,高中解元第一名……
联想至此,汤景感慨万千,若不是当年轻狂无知,贪图秦淮柳岸的温柔梦乡,凭自己的才华和家世,或许早已进入翰林院,如今当个五品知府,应该问题不大。
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要是年轻时懂得用功读书,又何必子承父业去经商,哪至于被掠到蛮夷荒岛上呆了六年,留下娇妻被人欺凌……
憋着一肚子的怨气,汤景不停地咒骂着何氏有辱门庭,以至于自己无脸见人,只好到江南贡院,来找汤家的世交、江南提学官吴学政帮忙,准备卖掉家里的老宅,再买一处新宅。
有关汤景回到来的消息,这位提学官大人早已听说,忽见世侄来访,吴学政故作惊讶。
“世侄、世侄,是你吗?可想死老朽了!这些年来,你去了何处?”
汤景满含泪水,趴在地上给这位老世叔连连磕头……
“拜见吴世叔,侄儿外出经商,被贼人掠去做了好几年苦力,终于逃回来了。”说完,拿出一袋子金饰珠宝呈了上去。
“天可怜见!世侄,不管怎么说,能回来就好。”
“世叔,我离家这些年来,你老没少替我家费心,如今,徐鲲这小子居然霸占我的家室,幸亏遇到了青天海老爷,才把他打发走,可我已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来请世叔帮帮忙,帮我寻一处宅院,闹市区最好,再顺便帮我把老宅卖掉。”
吴学政收下礼物,笑呵呵地讲道:“青天海老爷一来,把咱这金陵城里的大户吓跑不少,呵呵,鼓楼附近还真有座刚刚落成的大宅子,是前任巡抚蔡大老爷小舅子的,我给你打听打听。”
“烦劳世叔费心了!”
对于蔡大老爷小舅子的这座宅子,吴学政怀疑汤景买不起。
“世侄,你打算花多少银子?”
“多少都行!”
尽管汤景看起来很自信,吴学政在心里还是直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