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家就太好了。能马上来公使馆吗?上官公使等着见你。”
茉莉如遭电击,心像榨油一样绞着。他,他还要见她做什么,他不是早就圈地为牢判了她死刑吗?
“郑……郑管事……”
“茉莉,请快过来。”
放下电话,她抚着胸口坐在沙发休息了好一会儿。
上官云澈要见她,他要见她……
她呆坐好几分钟,才恢复力气,想来想去,此已不能不去。回到房间,在衣橱翻找好一会儿,怎么也找不到想穿的那条枣红色的羊毛裙子。好不容易找到裙子,外套又犯了难。白色的优雅,黑色的庄重。还有帽子,该是圆的好看,方的好看。手提包就更难了,大的、小的、长的、短的、斜挎的、手提的……
她心是乱的,人也是懵的,好不容易弄好一切。
走在明亮的大街上,茉莉还在犹豫,他们见面后该说些什么?上官云澈又会和她说些什么?
隔着七年的光阴,他们之间早已物是人非。和翡翠玉西瓜比起来,所有的话都太苍白。
茉莉在寇松街上徘徊许久,向前进又害怕前进。好几次走到公使馆门口又退下台阶。
回忆太残酷,她很胆怯。
当她第三次鼓足勇气踏上台阶时,公使馆的门突然就在她眼前打开。
一双铮亮的男士皮鞋出现在她眼睛里,接着往上是笔挺的西裤——
她吓坏了,腿软得几乎要晕倒,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脸,更猜测不出他此时的表情是高兴、愤怒。
“茉莉,你怎么才来啊,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多冷啊!”郑管事站在门里,笑呵呵地请茉莉进屋。
茉莉松了口气,差点被自己吓死,待会儿真见到了上官云澈,且不真会晕过去?
郑管事把她领到会客室里等候,会客室里壁炉烧得很旺,胡桃木的小桌上摆着鲜花。女佣端上精致的茶点,用的是漂亮的古董瓷器。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茉莉总觉得公使馆里的气氛也和施公使在时截然不同。
茉莉拘谨的向郑管事打听,“郑管事,请问您知道……新来的公使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那我就不清楚了。”郑管事笑着回答。
茉莉叹了口气,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忧郁,“郑管事,您还是把胸针——算了,我看我还是回去——”
“茉莉,既然来了,就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去请公使先生——”
郑管事说完就“蹬蹬蹬”上楼,根本不给茉莉拒绝的机会。无可奈何,只能等候。
世界上最绝望的事莫过于等待,像等待一朵花开,等待一封来信,等待一个归期。时间是碾压着心房一次一次的跳动,单数是失望,双数是希望。黑夜、白天、日光、月光……深刻的失望她体会过,绝望的等待她尝得够多。
每一次门响,每一次风声,每一次门外的脚步都以为是迟来的希望。
她一次次站起来,一次次坐下。整整等了八十分钟,记得女佣进来过两次,风吹响过窗帘七次,门口有十二次的脚步声。
难道她只等了八十分钟吗?
不,在武汉日日夜夜等他的回信,在上海几近疯狂的寻找,在南京撕心裂肺的痛苦,再后来,她还在一直……一直抱着最后的希望……
茉莉不愿再等,也等不下去。她拿起外套和帽子冲了出去,她怕自己再等下去会心力交瘁而亡。
“郑管事,”她找到在客厅里的郑管事,激动地说:“请问,公使先生在哪里?如果他不想见我,就不应该说想要见我。我也有我的自尊,我也有我的——“话未完,她已经失控地哭起来。
“啊?”郑管事忙放下手里的事情不迭向她道歉,“茉莉,你别哭。实在是因为有了急函,上官公使必须马上处理。现在他正在开紧急会议哩。谁也不许打搅——”
她哭个不休,不大相信郑管事的解释。上官云澈就是故意折磨她,让她难受。
他总是这样,故意地、狠狠地、让她痛、让她悔、让她遍体鳞伤。
“唉。你别哭。我上楼去见上官公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