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墨就像一个暖炉,抱在怀里仿佛连心脏都叫这身体上传来的温度给熨烫了。有楮墨在的时候,楚逍向来都睡得很好,他年幼的时候并不畏寒,只是后来死了几次,属性狂掉,体质也变差了。在终年飘雪的乾峰上,一入夜简直就像进入地狱模式,盖两床被子也不能让他的手脚变得暖和起来。
楮墨喜欢跟他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变成人形挨在他身边摸摸蹭蹭,有时还会咬他几口,在他脸上留下一枚带着口水的牙印。楚逍有时候不理他,他也不恼,就变成雪白的巨狼趴在楚逍腿上,让楚逍给它顺毛。
只是不管他入睡的时候是什么形态,第二天楚逍醒来定然会发现自己跟一个和崇云长得有七分相像的少年睡在一起,胳膊缠着胳膊,腿缠着腿,不是脸贴着胸膛就是脸贴着脸。一大清早就玩这么刺激的py,正值青春年少的秀爷表示自己有承受不来。
他移开楮墨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从床上坐起,低头看正霸占了他半个枕头,睡得正香的少年。同一张脸,长在不同的人身上看起来完全是两种风格,楮墨即使在睡着的时候,脸上都还是带着一天真的影子,嘴唇微微张开,睫毛长而浓密,整个人显得无比乖巧。
楚逍不由地脑补了一下这张脸的原版睡着的时候,觉得跟眼前的景色大概完全搭不上边。他默默地盯着熟睡的美少年看了半天,然后伸手去推他,低声叫他:“楮墨,起床了。”
楮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侧过头来看见穿着里衣的楚逍,就下意识地对他露出一个迷迷糊糊的笑容,接着脑袋又挨回枕头上,阖上眼睛继续睡。他现在比起刚学会化形的时候已经长大了不少,外表的年纪看上去同楚逍一般大,睡得迷迷糊糊就对人笑的样子虽然不像时候那样萌杀四方,但杀伤力还是不容觑。
楚逍手下的动作一顿,想到就算现在把人叫醒,估计还是要让他一个人留在乾峰上修炼,不如就让他再睡一会儿。这样想着,就把手从熟睡的美少年身上收了回来,然后放轻了动作下床,离开时还顺手给他掖了掖被角。
屋里时常备着干净的雪水,楚逍手指一碰到盆中冷得刺骨的水,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开始飞快地梳洗,梳洗完之后,就调出游戏界面,把身上的装备切到了第二套上。于是洁白的里衣瞬间被红色的衣衫所取代,少年披散的乌发也被立即束好,发间一把扇子,扇叶上装饰的珍珠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离开房间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床上躺着的楮墨,正好看到少年把被子抱在怀里,嘴里嘟嘟囔囔地道:“楚逍……要吃鱼……楚逍做的鱼……好吃……”还没醒过来,就已经开始惦记今天要吃什么。
这段时间楚逍出门都不带他,作为补偿,每天晚上给他准备好吃的。不过帮会食堂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菜色,楚逍有时吃腻了,干脆就去唱晚池钓鱼。钓鱼的地方有个火堆,只要花一金跟钓鱼商买个火折子,就可以烤鱼,至于能烤出什么鱼……那完全是看脸。同一条鱼拿到火上烤,系统可以给你随机出不同的口味,清蒸红烧微微烧糊,得到的增益buff也不一样。
楮墨吃一次就惦念上了唱晚池的鱼,这让楚逍有些意外,他养的是犬科动物不是猫科动物啊。不过他从屋子里离开的时候,还是决定晚上去钓鱼,将来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带楮墨进帮会家园,让他自己钓鱼,然后在池边烤着吃。
想到这里,楚逍突然有不确定,基三的帮会……楮墨应该可以入吧?
他一边走出洞府一边思考这个问题,脑海中浮现出雪白巨狼的影子,突然就想到了昨晚临睡前他忘记的事情。
……他忘了问楮墨,他师尊出关的时候,有没有跟他打过照面。
虽然楮墨在乾峰上的日常活动就是修行,偶尔下山觅食也是变回原型行动,但难保这两人不会刚好撞上。弟子的兽宠化形之后,居然跟师尊长了几乎一样的脸,这卑微无望的爱——哦漏,这不是重,重是他师尊见了楮墨有什么反应。
他开始后悔刚刚没把楮墨摇醒,问他昨天到底有没有见过自己的师尊,更后悔没在楮墨化形的时候就问清楚。他长得像谁不好,怎么偏偏选了他师尊的脸,这感觉真是不要太微妙。楚少年站在洞府门前犯了愁,那他现在是回去把人摇醒问清楚好呢,还是直接去问他师尊?都到这个了,他师尊肯定早就醒了,不定已经练完剑回来了——
洞府的禁制被从外解开,少了那一层屏障,风雪瞬间从洞府外席卷进来,让毫无准备的秀爷哆嗦了一下。今天的风雪感觉比昨天更大了,简直是由初冬变隆冬的节奏,这身单薄的高仿南皇套穿在身上根本没有保暖作用,风一吹那轻薄的衣料就贴在身上,让人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鼻子一痒,楚逍低头就打了个喷嚏,眼角因为鼻子发酸而渗出了泪水。
这一阵风雪很快叫重新阖上的禁制给挡下,楚逍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看见自己刚刚还想着的人就站在他面前,修长挺拔的身影逆着光,遮挡了洞府外风雪肆虐的景象。他放下揉眼睛的右手,想要开口跟他师尊问好,结果被眼泪模糊的视野里看到崇云今天的装扮,声音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崇云今日穿的不是他惯常穿的那身白衣,而是一套样式繁复,领口与袖口都绣有暗金色纹样的玄色长袍。同往日的宽袍广袖、吴带当风的装扮相比,这一身更显得庄重沉稳,同时也充满了禁欲感——用楚痴汉的话来就是,一层又一层,让人看了就想扒。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师尊穿这身代表太上长老权力和地位的玄色衣袍,但他还是看呆了,并且觉得面前的师尊好像还是有哪里不一样。
总觉得好像比平常更帅了。楚逍在心里暗搓搓地想道,带着一嫉妒和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痒,前两次见他穿这身,也没像今天这么帅啊。难道闭关还有变帅的作用?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崇云穿上这身衣服的次数屈指可数,楚逍总共也就见过那么一两次。他飞快地开动脑筋,把往常的师尊跟面前这个做了几番对比,终于发现了问题——发型!他师尊今天没像以前一样把头发全束起来,只用了一根玉簪随意地挽起,乌黑的长发锦缎一般披散在背后,让他周身散发的气场都变得柔和许多。
在意识到这一以后,楚逍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下老缠粉的数量肯定又要暴涨。
他师尊在玄天剑门的人气那不是开玩笑,至于那些对他不感冒的人,有很大部分都是因为觉得他太过冰冷,行事也太过无情。要是让他们发觉,其实他师尊也是可以走温和路线的,那想要为他献出心脏的人岂不是要挤爆整座乾峰?
楚逍:“……”师尊是爷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抢走。
他完全没想过这是因为昨晚怕在崇云面前出丑,连趁他师尊没防备取下来的玉冠都还在他背包里,就有些怨念地问道,“师尊怎么想起要穿这身衣服了?”居然还换了发型,不换都已经够帅了,也给普通帅哥留活路好吗?
崇云见弟子微红着鼻头,一只眼睛也被他自己揉得有发红,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目光清冷地看向他身上单薄的衣衫。楚逍在等他师尊回答的间隙里,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然后低头去揉另一只眼睛。他的体质有些差,也就不像其他先天修士一样百病不侵,每年都要发个一两次烧,每次都烧得胡话。
崇云还记得将他的身体抱在怀里,却像在抱着一块木炭的感觉,因为所修习的功法的缘故,他自己身上的温度从来要比寻常人低许多,更不用烧成像楚逍这样。他将自己身上的温度提起来,然后伸手将面前衣衫单薄的少年揽入怀中,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探向他的额头:“为何穿得这般少。”
他从三年前回到乾峰上,就一直在闭关,也不知楚逍是什么时候开始回峰上常住。他只有这么一个弟子,对他并无约束,他平日里喜欢穿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只是乾峰上不比别处,楚逍的体质也不比他人,需要穿更厚实的衣物来御寒。
少年的身量长得极快,三年前才到自己的胸口,如今抱着,却已经及到了下巴。崇云只需微微低头,就能望进他的眼睛里,长得这样快,那些衣物怕是早就不能穿了。
楚逍被崇云的气息包围着,从手脚到心脏都暖和起来,抬头对上师尊的目光,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今年弟子长得有着急,所以去年做好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只好先将就着。”他没储备那么厚的衣料,也没模板可以照着仿造,只能等天气再冷一些,到周边的市集上去买几身。没学会原创设计,只能做高仿,真愁人。
待他身上的温度回起来,崇云就放开了他,淡淡地道:“今日与为师去一趟主峰,然后再去市集买几身衣物。”
“师尊要跟我去逛市集?”楚逍一听,就忍不住露出了高兴的脸,从回了宗门之后,他跟崇云就没多少师徒共处的时间。能够重温旧梦,跟师尊去逛街确实值得高兴,但秀爷觉得自己高兴得好像有过了头,笑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有傻。
楚秀爷是半年照一次镜子,每次照两秒的典范,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杀伤力有多大。崇云看着自己的弟子,被他身上传来的快乐所感染,向来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眼底的冰雪仿佛也随着他唇边浮现出的浅笑而消融。
这一笑狠狠地冲击在楚逍那颗自以为无懈可击的直男心上,让他一瞬间什么都不能想,只听到他师尊清冷的嗓音变成整个世界里唯一的声音:“嗯,为师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