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出来了,义兄抬起头,脸上的黑色金丝面具在月辉下很是明亮。
虽然隔着面具,上官滢滢却能感觉到义兄今夜的目光格外专注和温柔,不同于以前若有若无的自矜和疏离。
这么好的义兄,时时刻刻为她着想的义兄,只求她好不求任何回报的义兄……
上官滢滢心里刹那间升起浓浓的歉疚。
她规规矩矩走过去,在义兄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垂着头,像犯了罪的孩子,低声道:“义兄,对不起,我定亲了……”
义兄对她那么好,她却跟别人定亲了。
上官滢滢突然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她咬了咬下唇,不敢抬头看义兄。
义兄的气势却一下子冷凝下来,刚才的温柔和煦好像只是她的错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官滢滢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抬头看着义兄:“义兄,您生气了?”
义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股若有若无的自矜和疏离又一点一滴回到他身上。
“我生什么气?”义兄漠然说道,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你定亲,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
“可是……”上官滢滢飞快地瞥了义兄一眼。
隔着面具,她看不见义兄的神情,连眼神都只能揣摩。
义兄的眼眸总是黑得深不见底,又是在夜里,她更是看不清了。
“可是什么?做什么在义兄面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义兄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悦。
“可是您刚才刚刚见到我的时候,明明是欢喜的。但是我一说定亲,您的情绪就变了,难道不是生气了?”
这些话,如果义兄不问,上官滢滢是不会说的,但是如果问了,她只会说实话,不会骗义兄。
“你以为,我是听见你说定亲了才生气?”义兄偏了头,打量她一眼,见她穿得单薄,没有再怪责她。手往身后一掏,摘下自己背在背上的包袱放到石桌上,推给上官滢滢。
“穿上这火狸皮披风。今天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不穿这个,恐你受不了那里的寒气。”
上官滢滢绽开笑颜,重重点一下头,一边解开那包袱的结,一边道:“义兄不生气就好。”
她打开包袱,看见里面是一件雪豹的氅衣,细细的貂绒为面,白雪豹为里,既保暖又防水,特别能够抵御寒气的侵袭。
那貂绒炫黑得发蓝,看不见一丝杂色,整件氅衣看不见丝毫的接缝。
不知道多少能工巧匠,又用了多少上好的貂皮和雪豹,才制成这一件难得的氅衣,完全是拿着银子也没处买的好物事。
上官滢滢上一世给上官家打理生意,对东临来的皮毛见识不少,当下夸道:“好皮料!这貂绒和雪豹,莫不是东临最北面的极北苦寒之地来的?”
义兄微微一笑,虽然上官滢滢看不见,他还是极为愉悦地道:“眼光还不错。”
上官滢滢站起来,将那件氅衣拎起来抖开,貂绒顺滑无比,滴水不沾,摸在手里极是柔软。
义兄跟着站起来,绕过石桌走到她身边,将那氅衣从她手里接过来,轻轻给她披在身后,又拉过来颈边的缎带,给她轻轻系上,道:“走吧。”
“去哪儿?”上官滢滢全身被那氅衣包裹,顿时觉得暖烘烘的,十分受用。
“去千层塔大狱。”义兄定定地看着她,“你怕不怕?”
上官滢滢猛地想起来白天张氏是被冯嘉靖下令抓到千层塔大狱去了,不由眯起双眸,看着义兄都道:“为什么要去哪里?”
“你不想看看那里是什么情形吗?”义兄淡然说道,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上官滢滢心脏的位置,“你这里,始终有个心结。不解开它,你这一世都不会真正快乐。”
上官滢滢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从氅衣里伸出手,抓住义兄抵在她心脏的手指,仰头看着他,无比信赖地说:“义兄帮我……”
这样纯粹的依赖,不加掩饰的信任,让义兄一向冷凝超然的心又漏跳了一拍。
他不动声色将手指从上官滢滢的掌握中抽出来,放到她纤细的腰间,微一用力,便带着她腾身而起。
上官滢滢抓着义兄的胳膊,看着深蓝的海水在自己脚底荡漾拍打,头顶是莹白的月亮,将月辉铺满海面。
对面是海上若隐若现的群山岛屿,在夜色里露出巨大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