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瑶淡然拱手,“晚辈归阳县顾子瑶,无名小卒,陪同唐前辈同来,只为增长见闻而已。”
顾子瑶这名字听着耳熟,但李信也没多想,毕竟才这点年纪,能有什么阅历?于是便笑道:“原来是年轻才俊,林贤弟如今遍交小友,难怪看上去还这么年轻。”
他李信可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非权贵之门不登。林阁主只能和年轻晚辈混在一块儿,也更见其落拓,比较过后,李信心中愈发得意了。
这小年轻嘴硬又有什么用?待会儿桃花宴上,策文比斗,这种没出过几次门,只在家中读死书的少年人能有什么见识?充其量就是陪着林镇远一起丢脸罢了。
林阁主也一直担心这个,听到顾子瑶讥讽李信,固然心中快意,感激他的义气,但心中的担忧就更加深了一层。
此后无言,两人随同李信入内。只见数十士子都已经先行入席,穆百万坐在主位,眼睛半睁半闭,倒像是在打瞌睡。
今日桃花宴,虽然是穆百万主办,但他倒是安心把自己当成了一块人肉布景板。除了一开始祝酒之外,他再未开口说话,貌似深得三缄其口的要旨。
原本这些士子彼此闲谈,他身为商贾也不太能插得上嘴,倒不如悠闲自在的冷眼旁观。一来是有自知之明,二来也是他经商数十年,知道谋定而后动的道理。
秘捕阁林阁主,也是穆百万听说过的人物。李信亲自将林阁主迎入,穆百万虽然未动声色,却也在悄悄的观察。
不过见到这林阁主的相貌后,穆百万心中就未免略有些失望,此子确实比不得李信那般玉树临风,看来当初在京城逊色一筹,黯然而退,也非偶然。
李信将林阁主迎进来,便笑着让席,“林贤弟远道而来是客,便请上座吧。”
今日到场的士子都是秀才功名,年纪也都在四十往下,论声名论地位,林阁主也算得数一数二,只略逊色于李信一筹而已。
故而林阁主以远客这个理由坐上座,也说得过去。不过按照常理,林阁主自然要逊谢一番,到时候还是让李信为首,这才算是正常。
但林阁主正要开口时,顾子瑶却偷偷踩了他一脚,使出无限崇拜的眼神,高声道:“林前辈!听闻你在京城文名极盛,小弟之前还以为是夸大之言,没想到如此受敬重。在这样文会上,也能被推为诸秀才之首,在下深感佩服!”
顾子瑶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又极为真诚,果然像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几句话下来,倒是说得林阁主都不好再推让,而李信被顾子瑶挤兑的只能弄假成真,不得不硬扯着林阁主坐在了穆百万之外的首位,自己恨恨的退居次席。
这小年轻一定是故意的!李信想道,明明自己只是客气几句。到他嘴里怎的就成了“推为诸秀才之首”?想不到林阁主本身是个草包,身边倒带了个厉害人物,不可不防。
好在学问这东西乃是硬功夫,林阁主这会儿坐首席。若在论文之时露了怯,只会更加丢人现眼。。。。。。李信只能这般安慰自己,闷闷的吃了两盏酒。
顾子瑶厚颜无耻的装作不懂,就挨着林阁主身边坐下,这位老兄虽有才华。但只怕控不住这种场面,还是需要自己帮衬。
林阁主虽坐了宾客首席,看到李信暗暗吃瘪也甚是快意,但担忧久久不去,连桌上美酒都顾不上多喝,只悄声对顾子瑶道:“贤弟,这首席可不好坐。你将我捧上来,待会儿要是做不出题目来,那可真是在火上烤了。”
他六七年未至京城,如今旧地重游。恍然一梦,方才惊觉失去的不仅仅是青葱岁月,也失去了当年的锐气。
如果是以前的林镇远,纵然知道艰难,也绝不会会坐立不安,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如今却是前怕狼后怕虎,只靠着一腔子对李信的恼怒才硬撑着。
又回想起已经生疏的圣人经义、时文和策论,林阁主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临阵磨枪还没磨完啊。
顾子瑶心中暗笑,只管打气道:“无论如何。先占一步是一步,至少这时候让李信气恼也是好的,之后的事之后再说。”顾子瑶知道林阁主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只能换一种方式安慰他。
林阁主仔细瞥了几眼李信。此人虽然神情自若,但细看总有些僵硬不自然。便知道李信确实情绪受到影响,不由又大喜,“也多亏得贤弟出手,后面不知他们又会出什么题目,让人好生不安。”
顾子瑶懒得再去说。反正林阁主输人不输阵,腰杆挺得笔直,对答之时也潇洒自若。毕竟有北部大才子的底子在,没两手装逼本事,怎么能获得北域国北部四大才子之首名号?
所以只要林老兄场面上不至于太过露怯,这就够了。按照顾子瑶的计划,就是让林阁主在场面上挺住,输人也不能输阵。到了舞文弄墨的时候,自己再出手秒杀全场即可。
以李信此人的性子,大约也坚持不了太久。。。顾子瑶一边喝酒吃菜,一边想道,此人心高气傲,这次席肯定是坐不久的。
顾子瑶今日来此,就是想要堂堂正正以力服人。干脆一开始就选择了针锋相对,逼对方以使出决胜手段,然后速战速决,早点完事,避免夜长梦多。
这策略看上去是成功的,酒不过三巡,李信已经等不了。他走到大堂中央,朗声笑道:“今日诸君集会,共赏桃园,吾等雅人,有酒岂可无文?桃花之诗,千载以降,难免重复庸碌,今日我们不做诗词,又正值省试将至,我们便考校时文如何?”
这话其实在请帖上已经说过,赴会士子大多都有准备,正好借此机会彼此交流,再探讨一下近期文章的流行趋势,此时便个个点头。
“初出茅庐”的顾子瑶拍掌道:“李前辈此言甚妙,桃花之美,轻灵飘逸,单以诗词而记,不免单调,若是不限韵文、散文,录今日之盛况,也可为后世之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