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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惊,又弹几下,焚业却丝毫不起作用。
滑天下之大稽!那肥硕的蠹虫,难道是世间难寻的真佛?
府邸的侧门阖上,轿子咯吱的声音渐行渐远。
「明天,早朝之时,你去看看,就会知道。」烛芯塞进一样东西到我手里。
「这是障目香,闻此香者一段时间看东西能穿透好几层障碍,能近数百米的距离。这是用邪祟障目魔做的药,添到你的火里可以燃烧。」
邪祟还能入药?我这个养火人都闻所未闻!
烛芯说,养火人毕竟只行走人间,与世无争。命烛师曾依附权贵,见多识广。世上和邪祟打交道的不只是养火人,还有邪药师、温玉匠、种花人和邪祟仆。这就是邪药师专为其他人做的。
「明天,你去皇宫前,看看群臣,将这香用你的火点燃,透过这焚起的火看看庙堂之上,你就懂了。傀儡皇帝,果然还是傀儡皇帝。」
九
火点燃这障目香,有无味青烟飘出,这是邪祟障目魔被净火时特有的现象。我举起香看向我曾面见皇帝、目睹皇帝怒斥群臣的地方。
穿透青烟照在我身上的晨阳刺骨,我更是觉得浑身冰冷,手中幽蓝色火焰都像是燃烧的冰和雾。我以为是群臣牵扯着皇帝,肆意地摆弄皇权,但是我看到了——
无数的丝线从皇帝的手掌中牵出,一根根接在群臣的身上。满堂的大臣都是顶着人皮的木傀儡,只是木傀儡的中央,一截截血红色蜡烛燃着虚火,散发生命力,让靠近这些大臣的人也辨别不出眼前之「人」的真假生死。
偌大的殿宇,只有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人是活着的,他牵扯着满堂的群臣,换着声音自言自语,一会儿笑道「爱卿勉之」,一会儿怒喝「来人拿下」,一会儿谄言「皇上圣明」,一会儿悲歌「臣必死谏」!
极爱傀儡的皇帝,将这定一国生死的朝堂,变成了只有他一人的傀儡戏,他既是戏子,也是观众,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我突然想起那骤然发疯的天算师,他曾看过皇帝的手掌。那之后,发疯的他还是被招入宫中的钦天监,在众人的嫉羡中杳无音讯。
我突然想起那些被砍伐光树木的郡县。他们子民的徭役,只是化作了庙堂为官的朽木。
我突然想起那纷纷撤离的官员。傀儡戏老是演同一场,傀儡师会倦,观众会厌,倦了厌了的皇帝召回了傀儡,开始了新的戏目。
我想起面圣那天,只是作呕。真是场好戏啊,有生净末丑,有承启转折,有插科打诨,有凤头豹尾。还有我,也陪着他入了戏。
我死死盯着那些傀儡身躯内的血红色蜡烛,只觉得天旋地转。
丧家之犬般逃离那里的我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路边吐得天昏地暗。我只觉得这帝都的每一丝气息都让人作呕,每一缕从皇宫方向吹来的风都让人恶心——每一处都充满了业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