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吴随对希波克拉底那句话的后半“vitabrevis”的理解。
一大群背着A3图板的扛着大号丁字尺的同学刚刚下了大课,一眼望去个个形销骨立、目露绿光。虽然巨大的图板不时和长尺撞击发出当啷声,脚步也因此沉重了不少,但他们向学二食堂冲刺的目标出奇地一致。
然而即便狼狈至此,依然有人能在这种极端条件下累都累出一种寥落的疏懒感觉。沾了灰的头发,蹭在身上的铅笔灰和零散的橡皮渣反而像是别致的修饰,给他增加了几分粗粝的肆意气质。
贾南余光扫过校园路上偷瞄向吴随的目光,仗着多了几公分的身高,极为不爽地抬手揽住他的脖子,对偷瞄的那些人抬下巴回望,眼神里充满挑衅。
吴随扛了两个先行去食堂抢饭的室友的图板,累得眼皮都懒得抬,“你突然发的什么疯?蹄子起开。”
贾南搂得更紧了,“我得宣誓主权啊。你可是我们寝室专属的福禄寿喜财五位一体大神,让他们滚远点。”
吴随挣开他,“滚蛋,少跟你爸爸没大没小的。”
贾南举起蹭了几小时图纸的黑手对着他头发一顿揉,吴随反手一道铅芯末蹭他下巴,两人笑着打在一起。
在这所老字号传统工科学校里,吴随的大学生活既顺利也痛苦。
顺利的部分是各种力学、工艺和机械电子控制技术之类的学业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难度。
一切可以拆解成数据和逻辑的世界都是可控的。
可对吴随而言,这世界不可控的地方更多。
“吴随!”早就等在路口的经纪人林一笑喊了他一声。
吴随绷直了背,跟她挥了挥手,迎接世界的不可控。
但他同时还是嘉艺传媒的艺人。吴随在艺人这重身份里,面对的永远是不确定性不可控,跟数据与逻辑不是说没有关系,可以说是毫不相关。
虽然还处在娱乐圈查无此人的糊咖,划掉,待爆状态,但公司给吴随安排的活儿可不少。他有活时是跑试镜现场刷脸凑数或者拍一些平面接点线下商务去撑撑公司客户爸爸的展台,没活时要继续上声台形表课,好消息是最近他从艺考训练班艰难毕业,坏消息是他得上更痛苦的进阶班了。
“啊,你公司又临时有安排了啊?赶紧的,快去快去吧。”相对于吴随的紧绷,他的室友反而早都对此见怪不怪了。
和吴随关系不错的几个同学都知道他在娱乐传媒公司实习,和学校也开了证明。而且他还拿了货真价实的演唱会见面会门票给大家发过福利。
大家视他为自己在娱乐圈的唯一人脉,鼎力支持,格外爱护。
吴随被贾南七手八脚地整头发拍衣服,接着又像是送将士出征一样被推了出去——又突然被他猛地拽回。
贾南迅速切上自己女朋友的游戏账号,打开游戏抽卡界面攥着吴随的手指点了个十连。
屏幕上金光四射,显然是出了好货。
贾南对这样的事情已经麻了,感谢吴随做他爱情的护航使者之余,第nnnnnn次用低声而含混的咒骂表达了凡人对欧皇的喜爱,之后毫无留恋地向吴随挥手:“行了,你本周的最后一丝价值已经榨干了,牢记你工人爸爸有力量,滚去上工吧!”
吴随看贾南低头琢磨那几块图板,一眯眼,“不准换我的板和尺子,有记号。否则我含泪让咱老贾家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