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兄长了。”
这次,换李昀手握折扇,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隔着几步的距离,借着几盏昏黄的烛火,安静地看着裴醉的侧脸。
裴醉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此时正握着药杵,白术与药杵瓷壁发出轻微而连续不断的干燥研磨声。那人低垂着眼帘,高挺的鼻梁被烛影映得半面阴阳,唇角微微抿着,神情专注。
李昀很安静地看着他,用目光描摹着那人挺得笔直的腰背,然后,唇边一点点地溢出一丝温和的笑。
裴忘归看上去很复杂,但其实很好懂。
一旦有人把他慵懒闲散的面具掀开,那双干净又坚毅的眼睛便会不加遮掩地露出来。
他的孤绝执着下藏着单纯悲悯,看上去不羁淡漠离经叛道,可其实,只不过是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傻瓜罢了。
李昀心里一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近。
磨药那人眉峰微动,用沾了药粉的手挡在了李昀的身前:“别急,你先歇着。”
李昀反拉住他的大手,摇摇头:“你不用事必躬亲,就算不掌勺,我可以做的事情仍有很多。”
“当然,为兄深有体会。”裴醉飞眉微挑,意有所指的话又成功让李昀红了耳根。
“。。。你还想不想喝粥了?”
“若说不想,你会打我吗?”
李昀气得发笑,一把夺过药杵,抱到了角落里,坐在小矮几上,认真地研磨着药材。
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大雨。
雨水坠落屋檐,后厨灶台水汽顶得瓦罐盖子闷声作响,裴醉坐在李昀的旁边,抬手给灶台里折了一支瘦柴扔了进去。
木柴闪着火星,在两人耳边噼啪作响。
“记得那年,我教你骑马,遇上了大雨。在山洞里,火折子都湿了,又没带燧石,只能钻木取火。从那以后,为兄每次进山野猎,都要随身带燧石,以防万一。”
李昀看着裴醉在指缝中翻飞的灰黑色燧石,不由得回想起裴醉当年的不拘小节,耳根又是狠狠一红。
“嗯?你脸红什么?”
“。。。言行无状,实乃。。。非礼。”李昀话语艰涩。
“非什么礼?当时你淋了雨,发了高热,拽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我没办法出去给你采药,只好脱了你的衣服,抱了你一夜。”
裴醉说到此处,声音停了一停,忽得用臂弯将李昀锁在灶台逼仄角落。
灼热的气息将李昀浑身罩了进去,那侵略的压迫感夺走了他所有的心跳,他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做什么?”
“要是你当时说一句胡话,哪怕只说一句,你喜欢我,你我也不至于蹉跎这么多年。”
李昀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当时,我不够勇敢;而你,是一块木头。我恐怕劈不开你的心,自己便先断了。”
裴醉稍稍错开身体,垂眼轻笑,又反手拨弄着薪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