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要承受知事大人的训斥、刁难甚至羞辱,却听李白龙爽快道:“好,给你三日时间,若只想推诿塞责,仔细你的皮肉!”
张文江愕然——这就过关了?
他不禁抬头看向知事大人……这莫非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
正思索间,便听李知事继续道:“你,第二个,出列,自我介绍!”
“下、下官是武纲司都纲,岳方山,兼任……”
“——听不清!大声点!声音这么小还想在同文局上班!”
待到一一点卯认人完毕,李知事便给出三日之限,喝令众人速速交出账本、以便点验查账,便让孩儿们各自散去。
与徐秉义回到后堂,徐大人便擦汗道:“大人如何行事,下官本不能置喙,可若要令诸官吏交账本、收权力,为何要给他们三日之期?这些大胆皂吏,肯定要回各衙求援,搬出后台主官与大人交涉……”
李白龙笑道:“不急,跟他耍耍。”
徐秉义见他成竹在胸,也不好再劝,又说道:“既已交印移权,下官也该转赴上任了,这就……”
“前辈且住。”李白龙微笑道,“账本尚未厘清,前辈还是再停几日。”
徐秉义迟疑道:“这……”
“上任之事可以暂缓,我能代为斡旋,同文局诸事繁杂,前辈不如留下提点一番?”李白龙低语道,“而且,前辈,同文局滑吏奸官欺你太甚,你难道不想留下来看看,他们会是个什么下场吗?”
“……”
可恶!确实想看!
这般会吊人胃口,不愧是写出《琅嬛传》的人。
徐秉义犹豫片刻,慢慢点头:“好,下官就再留几日。”
“哦对,还有一事。”李白龙叮嘱道,“昭王征君之事,前辈务必保密。”
这边堂前诸班,官吏们已经打发各自得力助手出去报信。
解元郎李白龙赴任担当新的同文局知事,这在花州官场也算是个大新闻……只是他为什么要来做这种官?谁派他来的?
到了午休时分,张文江犹豫一会儿,亲自出了门。
他第一个被李白龙点中,被迫正面应战,必然上了主官的小本本,想来三日后查账,也一定首当其冲。
思来想去,还是要跟推官大人亲自商量对策。
出门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人喊:“老张!老张!”
回头看去,几名平日相熟的官吏同僚追上来,几人使个眼色,来到僻静之处,有一人低声道:“老张,三日后交账,你怎么说?”
张文江冷笑道:“交个屁!不交账本,不交权力,妈的什么都不交!”
那人便迟疑道:“他一个解元,直接授官,恐怕有些门道……”
“有个屁的门道!”张文江知道自己肯定躲不过,于是强硬道,“你见过哪家靠山派他去同文局这种死地做官?肯定是恶了锋林火山,靠山护不住他,最后被打发到同文局来,名为授官,实是让他体面地去死哩!”
“他想要死中求活、做出成绩,以免被论罪处罚,所以要风风火火查账收权,可花州是花州人的花州,轮不到他这个臭外地的来这里耀武扬威!”
说到这里,他冷笑道:“还想要权?什么叫权?花州各剧团、曲班、青楼和商馆只肯把钱交给我们,是因为他们怕我们、而不怕同文局,能让人怕,这才叫权力!现在我问你们,哪个怕李白龙?他想要权,吃屁去吧!”
众人想想也是,各自壮了胆气。
张文江各自勉励几句,嘱咐他们回去与同僚们通气,要效仿故智,像架空徐秉义一样架空李白龙,教他无从着手、乖乖俯首投降。
然后就往推官厅去了。
他走过十字路口,推官厅衙门在街对面,路上行人渐多,他定了定神,在心中措辞一番,便举步向对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