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是一座古老而充满魅力的城市。在万众瞩目的箱根驿传对阵前夕,全国高校驿传率先在这座城市举办,让本来悠闲的城市,也开始热血了起来。
干爽寒冷的天气,封闭的道路,道路两旁热情的观众,蓝色帐篷的休息区,严阵以待的转播车,一切都这样的熟悉,又充满着别样的新鲜。
随着一声枪响,第一区的跑者启动了。
而在16公里开外的第五区等候区,花梨正认认真真地坐着拉伸,调整着最后的状态。
大概十七八分中过去后,耳机里转播的声音表得高亢了起来,花之二区的争夺开始了。
花梨坐下来认真听了一会儿,微微皱起了眉头。果然如她所料,不破不是习惯领跑的跑者,尽管现在的配速并不慢,但比起她状态巅峰时的速度来说,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驹泽的新人不愧天才之名,即使在全国数一数二的王牌的气势下,依然毫不露怯,紧紧地跟在了不破的身后。
又是十多分钟过去了。在第三区交接的时候,青城仅领先驹泽不到一分钟。
花梨轻轻吸了一口气,取下了耳机,没有再关注接下来的赛事。两校接下来两个区的跑者都是老对手,实力也相差无几,如果没有意外,这个领先优势将被传递到第五区,不会再拉开更大的差距。
“不到一分钟吗……”花梨自言自语地抱怨着:“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么戏剧化的局面啊,我又不是什么漫画主角,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虽然嘴里说着有些丧气的话,但身上却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跳也加速了一些,很难说是在紧张还是在兴奋。
花梨缓缓蹲下再缓缓站起来,尽量保证身体不再寒冷中失温,同时用节奏稳定的热身动作让情绪平稳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她听到了广播里熟悉的播报声:“青叶城西,青叶城西的跑者,请站到起点准备交接。”
不远处,上野前辈的身影变得清晰了起来。花梨保持着起跑的姿势,向后伸出手,稳稳接住了传递过来的绶带。
花梨一边起速,一边把薄荷绿的绶带斜挎到了肩膀上。跑姿渐渐变得稳定,她又进入了自己最熟悉的节奏。
教练车跟在她的身后,50秒后,小西隼人那烦人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驹泽交接了。你现在的配速是每公里3分30,如果不提速,大概两公里后你就会被追上。”
我当然知道小泽奈奈的决赛平均配速是3分05,还用你多嘴。花梨默默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耳机扯了下来,不想让讨厌的家伙影响自己集中精神。
大概花梨最后关头还要任性扯耳机的行为让小西隼人有些恼火,他在对讲机里大声咆哮着,被花梨全然无视了。
尽管讨厌这个人,但花梨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一直加速。如果不逼出自己的极限,被小泽奈奈反超是迟早的事。
身体开始暖和了起来,步频还在加快。心跳有些偏高,但是无所谓。整个大脑给身体传达的唯一信号就是加速,再加速!
身前身后都空无一人,看不到任何对手的存在。仿佛这不是一场激烈的比赛,而只是某天清晨,自己沿着海滨的公园跑道晨跑。
那时天刚蒙蒙亮,没有车,也没有行人。只有海鸥在耳边发出清脆的叫声。然后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在碧蓝的海面上铺上一条金色的通道。
仿佛是通往天国乐园的通道。
彼时的花梨沿着圆弧形的公路一直跑,眼睛的余光却忍不住总是瞥向那被阳光劈开的海面,那时的她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命运玩弄的信徒,一直徒劳地奔跑,却永远只能在外围打转,无法抵达命运的彼岸。
但是现在想来,也许就如那个热心网友所说,即使只是徒劳,起码跑起来的那一刻,灵魂是自由的。
跑步本来就是一件单纯的事。需要做的,只是启动身体,然后向前,再向前。
三公里过去了。花梨不知道现在自己的配速达到了多少。身后好像有强劲的风吹来,于是她心里了然,小泽追上来了。
不会让你追到的,花梨心想。你以为我被命运追上过多少次,又努力逃开了多少次啊。
在不断的加速中,心跳好像已经到达了一个惊人的频率。恍惚间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条永远无法抵达地金色通道。肾上腺素开始过度地分泌,之前的所有疲劳和疼痛尽数褪去。
小泽已经追到了近在咫尺的距离,花梨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在最后一个大转弯的时候,小泽试图从内侧超越她,花梨早有预料般稳稳地卡住了位置。
超越失败的小泽为了避免冲撞,无奈地减速了一瞬。之后她几次试图从外侧超越,都因瞬间的爆发力不足失败了。
来到最后的直道后,小泽找准了位置,开始了最后的冲刺。之前因超越失败被拉开的距离,又开始重新缩短。
十米,八米,六米。属于全国顶尖王牌的强烈气势从身后逼近,宛如择人而噬的猛兽要将小西花梨拆吃入腹。
这种感觉实在让花梨太过熟悉。过往的无数个黑夜和白天,她都能感受到一头隐藏在阴影中的野兽,时刻等着她露出破绽的那一瞬间,吞噬掉她的一切积极情绪。让她不得不疲于奔命,拼命地想要拉住什么。
她想,也许在某个无法再坚持下去的时候,在某个精神松懈的瞬间,她终将被那头野兽吞噬。
但,不是现在。
终点线就在眼前,花梨挤压出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向前扑了过去。被拉起的缎带被她压在了身下,与此同时,小泽奈奈也向前趔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勉强稳住身形后,小泽第一时间看向了终点线的裁判组,想要知道最终的胜者到底是谁。
花梨仰躺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任由早就等在终点的队友把自己扶起来,慢慢走动平复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