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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中一时寂静,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岑敞不相信这个消息,瞪着眼睛问那将士:“你说什么?若是讹传,此时就可以治你扰乱军心之罪!”
那将士因疾行而面色发红,却并不慌乱,喘匀了几下:“此消息大半属实,附近流散百姓有人亲眼看到城外的血迹。属下得知消息后,亲往探查,却发现自玄武湖南岸分路回城处已戒严,禁止生人接近。属下觉事体重大,先行赶回禀报,若要再次核实,请大人和各位将军派遣人手随我前往。”
这位将士赵执认得,是他由神武卫中选出专司勘察的。
新皇和祖亮遇刺身亡。赵执眼皮重重一跳,有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只是,怎么会是敌寇动的手?北滦大军并未渡江,赵执严守南岸,若是有小股前锋已过江潜伏,难道竟毫无痕迹,至今都未被察觉?凶手何以知道新皇和尚书令今日要出城?
真正的凶手也许另有其人……也许正在城中。此消息若是属实,那么城中此时恐怕早已天翻地覆了。
“大人?”
岑敞和两位神武卫副统领一起看向赵执,等他拿主意。
赵执下令,立即派人回城入太初宫询问消息,再派一队精锐由来报信的将士所率,扮成流散百姓玄武湖至广莫门一段查探。
下了两道令,赵执另点了一队精锐,要他们跟随自己前往钟山。他现在要去隐溪寺将慕容氏接到中军来。若城中格局已变,祖亮死去,重华殿上,既倚重他抵御拓跋氏,又将他视为掣肘的人恐怕不在少。
一听闻赵执此刻要离开军中,众将都是一慌,纷纷出言表示反对。若是北岸大军在此时渡江,大晛生死存亡就在此一战了,这个时候赵执怎能离开中军?
大帐之外的半山,凝目看去,北岸敌军旌旗蔽日,阵势延绵百里,俨然已露出獠牙的猛兽。
赵执只说了一句话,众将都愣住不再劝阻。京城之人只隐约知道元庆末年那桩惊天的案子,赵釴自尽,从前的赵府败落,赵执被贬为庶民,昌祐年间才重入朝堂。几乎无人知晓赵执的生母慕容氏还在世,并且隐居于钟山的一处庵庙。赵执说此时局势莫测,大军压境,恐母亲有险,要去将母亲接来,众将才知晓。
“拓跋虎文随时可能下令渡江攻城,短兵相接,只有死战。我去接母亲,一个时辰内必赶回,与尔等和众将士同生共死。”
赵执留下这几句话,令众将严阵以待,带着精锐往钟山疾驰而去。他在马上越发心神不宁,只盼隐溪寺到此时还保佑有往日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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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钟山,林木肃杀。隐溪寺前的山路寂静无声,似是无人来过。
赵执带人闯入寺中,却发现寺内已空无一人。禅院及慕容氏的居室内打斗的痕迹让他心中一紧,靳三带着跟随的将士在禅寺内外翻找,并未发现人和血迹。
赵执下令抓紧在附近山林寻找,突然,一个女子从附近的竹林中跑出,“是赵大人么?大人?”
那女子正是赵执安排在寺中的四名女护卫之一,她受了极重的伤,右手脱臼,看到赵执后立刻向他禀道:“大人,有人来寺中要抓走夫人,我等拼命护卫,我带着夫人侥幸躲在此处,夫人受了伤。”
赶到两人躲藏的密林时,慕容氏躺在一领草席之上,只有一息尚存了。
赵执慌乱地扑过去叫她:“母亲!母亲!”
受重伤的女护卫跟上前来,着急道:“大人,歹人来时,夫人被我们四个护住,打斗中其余三位姐妹拦住追兵,我带着夫人逃出躲到了此处,夫人并未受伤。可不知为何,夫人却像是有极重的内伤。”
慕容氏听到赵执的声音,忍着极大的疼痛睁开沉重的眼皮,“阿执?阿执,你来了,我是,我是中了毒。”她勉力开口说话,嘴角竟流出一缕血沫来。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赵执心神大乱,此时已没有心思追究凶手是谁。
“母亲,母亲!请你千万挺住,我这就带你回军中找医士,此地离幕府山,疾驰而行很快就到了。你……”
赵执紧紧握住慕容氏的手,看到血沫不断从她口中溢出。
靳三看赵执心神已乱,急忙提醒他:“郎主,快将夫人抱到山下马车内,此时救助夫人性命要紧,应尽快赶回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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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他这一提醒,赵执才恢复过来,抱起慕容氏走出竹林。
他一边忍住慌乱,一边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母亲,你是何时中了毒?又是何人会将用这毒药加害于你?”
靳三又一次忍不住提醒赵执:“夫人此时毒性发作,说不了话。”
慕容氏躺在儿子怀中,脏腑之间感到撕裂般疼痛,浑身的力气在剧痛之中渐渐散失,她突然有了大限将至的预感。可听着赵执问起,她想撑起所有的力气回答赵执。如若不然,她就此不能开口说话,此后赵执为了复仇,必将不计代价,那是她不愿见的。
“歹人来前,寺中姑子,给了我一碗茶,那茶中,茶中有……”
赵执将母亲放进马车内平躺,命人立刻驾车疾行。他和那名护卫的女子陪着坐在马车之内,听到慕容氏口中说是寺中姑子,怒气猛地冲上心头,怒火之中又有万分自责。那些姑子已在寺中多年,他为何,为何竟没能早些甄别出其中有人怀有如此歹心?
“大人,夫人此时不宜动气。”
“再快一点!”
驾车的人由将士换成了靳三,马车以从未有过的车速向幕府山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