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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丧因帮檀家做了几桩重要的事,得以追随檀霸到京,极少有人知道他过去的经历。乍然从李秾口中说出南谯来,杨无丧心里一惊,这极秘之事她是何以得知的?
杨无丧狠狠地盯着李秾,一边暗自回忆自己以前有没有见过这女子,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你既入巡防营,有何凭证?我记得,营中参将以上,均佩戴朝廷颁发的腰牌,你能否拿出腰牌?”
杨无丧不仅被复了副统领,还额外得赐了卫军将军的称号。偏偏今日大事接连发生,他匆匆上任,只带了兵,根本来不及佩戴腰牌,被李秾钻了这个空子。他低声骂了句脏话,怒气冲上头顶,他随即意识到,这是李秾的缓兵之计,故意激怒他拖延时间。
“本将用得着向你这刁妇出示腰牌?来人,给我拿下这刁妇!”
“慢着!”李秾一声低喝,张功张武拔刀挡在了她前面,这一下倒将杨无丧身后的人震住了片刻。
“即便承认你是巡防营统领,你说有百姓检举鹤鸣楼中藏有北滦奸细,可有证人?没有证人便抓人,巡防营是要违反大晛律法吗?”
李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大晛律法即如同陛下,你既为朝廷命官,便不再同于南谯地头蛇,你还把新皇放在眼里吗?还是新皇年幼,你不尊圣上,只尊你主?”
“胡说八道!”
刁妇毒舌如此!杨无丧辩不过她,不让她再说话,一刀砍了出去。
腰刀被张武格住。片刻之间,杨无丧已和张武交了数十招。他身后的属下冲过来,将李秾和张功围住。鹤鸣楼厅堂之内十分宽阔,平日可容纳上前客人。打斗起来,有人发现楼中还是只有这三个人。方才李秾分明是拖延时间让伙计从别的门撤退,如今已经撤光了。
张功护着李秾先一步撤到门口,杨无丧手下几位精锐追上去立即发现,门口有人接应,穿着城民一般的便装,根本认不出是谁。
李秾和张功飞快上了门口的两匹马,向街道上疾驰而去。杨无丧一声令下:“擒住李秾,不计代价!”
街巷中本就混乱,杨无丧领着人追到一处转角时,一阵浓烟弥漫,冲过浓烟,李秾早已不知去向。
那浓烟是江湖盗贼常用的迷障手法,能使人片刻不能视物。追丢了人,杨无丧心里大急,不知这会不会影响檀霸的计划。来之前他知道有高手,不知道鹤鸣楼周边竟埋了如此多便衣的江湖好手。
鹤鸣楼中大多陈设并未搬动,然而人全都跑光了,成了一座无人的空楼。杨无丧办事不力,尽管眼馋,也不敢在此时动楼内物品,将里外搜索了一遍,派人紧紧守着,一边回去复命一边希望隐溪寺那头能抓住慕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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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附近的一处院落,李秾和留在建康城的伙计全都转移到了此处。这处院落夹在数家大宅之间,左前侧又与酒坊相邻,因此十分隐秘,轻易不会被注意到。
这处院落本是张主事多年前置办的一处住宅,如今京城动乱,便将之提供给楼中伙计们临时落脚。就在一刻钟前,鹤鸣楼大门被人踹响之际,有伙计认出那是檀霸身边的打手,李秾高度警觉,当即便让其余伙计带着账簿契据从楼中的暗门转移了。她自己带着张氏兄弟在大厅周旋。
李秾此刻不得不庆幸自己骑术出色,能驱空马匹在街巷奔跑,若是让杨无丧抓住……檀霸和杨无丧为什么突然要对付她?
李秾猜测一定跟赵执有关。如今她的身份在城中已不是秘密……赵执的亲近之人还有——李秾突然还想还要一个人,慕容氏!
“张功,快!立即递信出城,送到钟山隐溪寺,就说檀氏作恶,让慕容夫人避险!”
张功领命而去,李秾在院中坐立不安,片刻之间,脖颈间出了一层冷汗。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张主事一脸惶急地回来了,进了院中还未站稳,便向大伙说起今日城中发生的大事。
新皇出城巡视,和尚书令祖亮一起被刺客射杀于马下,剩下的大臣在重华殿上拥护五岁的二皇子登基。檀自明以无罪被释出,就任尚书令。檀霸复巡防营大统领,统领全城兵马。第一支勤王的义兴军到达城外,五岁的新皇下了圣旨,令义兴军严守京师城门,由檀霸调度。朱裒自幕府山归来,被乱箭挡在城外,如今不知所踪。
院中所有伙计和李秾惊在原地。太初宫易主,檀氏起复,城中势力格局天翻地覆,仅仅半日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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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的悔意忽然漫过李秾心头,她忽然想,她此前对檀家,太迟疑了。那时候若是心狠一点,果断一点,联结政事堂,拿了证据,早些将檀氏的几个当家人端掉,如今是不是就不会是这个局面。
阿棉看李秾的脸色在很短的时间变得苍白,忍不住扶了扶她,“姐姐,你又不舒服了吗?我给你号脉。”
李秾拍了拍她示意没事,她让伙计们各自去忙,自己进屋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到了这个时候,行事不能稍有差池。只有理智冷静,才不会影响她作判断。
第175章倏然叶落
建康城四周诸山之间,幕府山临江而立,赵执率守军在此立砦,高处可遥望江北敌寇动静,有其好处,却也是不留退路的选择。到了此时,不论剩下多少兵力,已是退无可退了。
中军帐中正在筹划最后的守江之策,有将士策马到山脚,飞快赶到账外,带来一个震动全军的消息:听附近流散百姓说,就在半个时辰前,新皇和尚书令一起被敌寇射杀在广莫城门外,尸首被踩进了泥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