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草浪,浩瀚如海,万物自在,大概在这样广阔的天地间生活久了,人的心胸也很难狭隘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李秾甚至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接受的。
慢慢想通了许多事,李秾恍然明白过来,这才是她会鼓起勇气去找赵君刃的原因吧。
她过去选择藏匿躲避,如今却更愿意坦诚。既然活着,那么她就袒露胸怀去接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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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瘟去后,围场还没养育新的马驹,因此不必频繁外出购买草料。李秾还是找了个理由,跟骝翁告假,又一次到骕化城。
赵执见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辛厥传来给她看诊,等辛厥细细把话说完,才面色稍霁。他看李秾在案上寻了本书,自己翻看起来,便继续坐下来翻看梁州府送来的册籍。
李秾很快把手中的书翻完,环顾房间内再没有其他简牍了,再看赵执坐在那里,中衣领子都被汗浸湿了一层,便随手拿起桌上店家给的蒲扇,笑嘻嘻的蹭过去给他打扇。
如今刚过三伏,梁州的夏日比建康城中热多了。
赵执一边看手中的公文一边随口问她:“你今日什么时候回去?”
李秾放下蒲扇,把心一横,小声问道:“我今晚,可不可以不回去了?”
“什么?”
“我说,我就留在城中,可以吗?”
赵执看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去,“关我什么事,随你的便。”
然而到了晚间,李秾看赵执兀自埋首案牍,没有要留她的意思,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柜台处再开一间空房住,赵执却又问:“你不是要留在这里?”
站在门口忐忑踌躇的李秾嫣然一笑,“是是,是我要留在这里。”
天气闷热,李秾正准备去让掌柜的打点冰凉的井水。突然有人敲门,她打开门,是锦狐庄的伙计。伙计得到允许,往房中抬进来一个重重的器皿,说这是翟掌柜送给消夏的。伙计离去后,李秾打开细细一看,竟是一个青铜冰鉴,铜缶中装了满满的冰砖。
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房间内便凉快下来。梁州冬日严寒,许多人家都会储冰,但储冰却又十分麻烦。
赵执也看向那冰鉴,“冰砖储存不易,已过了三伏,翟氏还能拿出这么多……锦狐庄中当真财大气粗。”
“翟九渊知晓你在朝廷的身份了?”
赵执点头。
翟九渊虽然知晓赵执身份,也并未有任何巴结。只是客气疏离以礼相待,这冰鉴也是庄中惯常的待客之道。翟九渊手里握着军中开的公验,却并未到朝廷去兑换一官半职,大概此人就是不想跟朝廷扯上关系。
两人又聊了一番梁州荒废许久的皇家马场以及朝廷的马政,待到月上中天方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