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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秾从未见过这样茂盛的草,风过旷野,在草尖激起阵阵起伏,如同一望无际的海浪。李秾想起自己的名字,“秾”是父亲给她起的。
长大之后,父母逝去许久,她才无意中在典籍中里翻到,“秾”是草木丰茂之意。这是不是说她注定会回到这里,日复一日,直到老死在茂盛的草木间?她不知道。
等到日暮时分,太阳不那么大,李秾拿着剪子,去追一只毛色花白的小马驹。
这只马驹是只杂种马,身型不高,但鬃毛和马尾却长得很长。去岁秋冬瘟疫,它一直窝在马棚中奄奄一息。现在乍然放出来,它过长的鬃毛和马尾十分凌乱,低头时打结缠绕,十分不便。
李秾一边安抚它,一边修剪它过长的鬃毛,修剪完毕,满意地看着它跑远,跑到远处夕阳下的草间撒欢。
不远处的矮丘上,李秾凝神看去,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不知他何时来的,也不知站了许久。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眨眨眼凝神看去,那人却仍在那里,一人一马,马上的人被夕阳映照为一个挺拔的剪影。
李秾恍惚间,手指一滑,手中的铁剪掉在草丛间。她却忘记低头去寻找,只怔怔地看向夕阳那边。
这一幕像是她梦里的场景。
赵执在山丘上“驾”地一声,纵马疾驰,那匹青骢迎着风扬起四蹄,转眼来到李秾身边,在一尺多远的地方猛地停住。
李秾逆着光只看到赵执一片飘起的广袖。再抬起头,对上赵执深潭一般的眼睛。
夏日万物在剎那停止。
冬日的孤绝长辞,北郊山口那一声呼喊,雪夜梦回的蚀骨想念,以及过往所有的爱怨嗔痴……都在一眼对视间被唤起。
李秾像是中了符咒一般定在原地动惮不得,一股锥心的疼自心口猛地腾起,瞬间便蔓延到四肢百骸,几乎要将她生生捣碎。
距离上次在坞堡城中看那一眼,才不过几百日,可李秾却觉得,好像已过了一万年那么久。
万里之遥,杳无音信。赵执,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李秾听见自己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你还好吗?”
那是她在坞堡城就想问的话。
赵执并不答话,眼神几乎要将李秾洞穿。
他在从京城来的路上,心急如焚。生怕李秾患病,生怕她死去,生怕她有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李秾是世界上最狠心的人,他在梦里幻想过许多找到她的场景,现在,他生怕眼前也是梦……
有两个人跟着骑马翻过矮丘,向这边过来。一个是靳三,另一位,李秾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两人走到他们身边下马施礼,“赵大人,娘子。”
“辛厥,辛苦你,帮她诊断。”
李秾心里微惊,辛厥是李正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