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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马野性发作!快牵住它!”有军士喊道。
李秾这几个月学着驯马,早就摔习惯了。她没想到的是平日摔跤多是摔在绵软的草丛里,这坞堡城的校场却是坚硬的泥土,陡然一摔,她胸口掼在地面,肋骨断裂一般生疼。
耳朵里一阵嗡嗡的耳鸣,片刻之后,李秾听到校场那边的人全在往她身边来,首先跑到她身边的是辎重官。随行的壮年马夫飞快上来制住枣红马,辎重官蹲下身来要扶起李秾。
李秾的手被地面砂石割裂,相对胸口并不算疼得厉害,她缓过劲来,却不敢在此时抬头。
她有预感,此时若是抬头起身,赵执便会一眼认出她!
她留书离开时有多决绝,此时便有多害怕。时隔这么久,她如何面对他的质询?
辎重官久在军中,对摔打疼痛早已司空见惯,看李秾伏在地上捯气也并不慌忙。“这位小兄弟,可要我给你传军医?”
李秾闭着眼睛绝望地默念,赵君刃,求你不要走过来。可马蹄凌乱中,李秾分明听到,谢赓和赵执注意到此处的骚乱,已走得越来越近。
就在李秾心死之际,突然听到数声惊喝,几丈之外的另一边,三匹马一起跑了出去。这一下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李秾右手一撑地,忍着疼痛迅速站了起来,站到了马夫们背后。
谢赓跑过去制住其中一匹,刚送到军中的马常常发性,因此军马需要特训后才能用,谢赓并不恼怒,反而拽住了细看那马的体型。他有些兴奋地挥手叫赵执过去:“你来看这马!”
赵执应声走过去:“有何古怪?”
“这马鬣短尾长,体型不大,马蹄却如此高,且呈圆形。这是天山耕马与野马杂交的二代,最适宜在地形恶劣的丘陵戈壁行走。军士骑于上如履平地。”
谢赓兴奋又无不遗憾:“军中这样的马要是有两千匹,对付覃骕手中那一万精骑就不是难题了。可惜,大晛最敌不过北滦的就是骑军战力……”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他这么一说,赵执来了兴趣,弯下腰来,随谢赓抬起那圆形马蹄仔细看。
不远处的李秾逃过一劫,心里依然剧烈跳动不止,不动声色地彻底躲到马夫们背后。
狂奔出去的数匹马被制住,赶回校场。辎重官也点好了数目,共有三百余五匹。辎重官让人去将主事和骝翁请来。
主事和骝翁到校场,谢赓和赵执便上前与之交谈。
这个商贾助军的法令,军中只负责接受物品,开出公验,至于对方拿着公验到朝中去论功行赏,这个不归谢赓管。因此军中接了两回马,谢赓并不知道知道送马来的巨贾是谁。因战马稀缺,他此次特意来问。
主事躬身像谢赓和赵执行礼:“禀告贵人,敝主上是梁州骕化城的商贾翟氏,经营皮毛药材生意多年,家中积下些余财。”
李秾远远听着,一时纳闷,细细再想,突然又明白过来。鹤鸣楼向来不喜张扬,杜徵并不想在朝廷那里显眼,因此在谢赓面前将功劳全部归给锦狐庄。谢赓不会多问,便只知道梁州锦狐庄,而鹤鸣楼在京中可不受打扰。李秾疑惑的是,那杜徵真就一点不像跟朝堂沾上关系吗?能结识谢赓这样的人物,怎么说都是好事一件。
“天子既鼓励天下商贾支持边境护卫国土,主上便觉得责无旁贷。这些马匹,是主上多年的家资所养,愿大晛军所向披靡,早日复我山河。边境安宁,我们的生意也更好做。主上只有一个请求,若马场遇到梁州州府的为难,还请谢将军帮忙照顾一二。”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主事将话说得滴水不漏,谢赓心下感激,重重抱拳:“梁州翟氏,我记住了。我代数十万前线将士多谢贵主上,多谢各位辛苦。今晚我令辎重官在城中摆下酒宴,答谢各位。”
主事和骝翁都推辞,谢赓却怎么也要答谢,最后两人不得不答应下来。
骝翁引着马夫们,和军士一起将校场中的马赶到建在山后的马棚。
走出校场,李秾那颗跳得发颤的心才稍稍平息下来。
赵执看着人马离开校场,他和谢赓站在原地,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突然感到一阵奇异的心悸。
谢赓看他一时盯着那边,神色有些恍然,问道:“看什么?”
赵执按下心中的惊悸,心想他简直是疯了,怎么可能呢!
“继业,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
“什么?”
赵执想问他还记不记得,有一年,那时李秾还是谢府中养马的小厮,在谢府后院的校场,她被谢赓的龙驹拖拽,狼狈地摔在地上,迟迟没有抬起头,情形很像是今日……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可是那群马夫有什么古怪?人都走了你一定盯着看……要不要我去召来问问?”
赵执摇头,“没有什么古怪,你让辎重官摆宴答谢他们,这是应该的。”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谢赓:“梁州骕化城的翟氏,竟有能耐挣下这么大的家业,能买得起这么多马送到边境,军中最缺的就是战马,这真是陛下之福,江山之幸。”
两人走出校场,赵执说:“那主事方才说,梁州州府或许会发现翟氏的马场,进而为难于他。翟氏既有这份心,我回去会往梁州去信,让州府对边境养马少些滋扰。”
“哦对了,我还要问问你,按我大晛律法,民间养马超过多少数量,便是触犯律法?”
“关于民间养马这一条,《大晛刑统》虽有提及,但没有写明具体数量。刑统是元庆初年所草的,许多条例不够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