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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男子走近,衣帽之下露出一张白净温润的脸孔,在白雪映衬之下,更显出俊逸来,他只一打眼看了看车队,便走到宗珍面前,颇有礼貌地笑了笑,连宗珍也有些恍惚:王廷的奴隶都生得这般好看么?
宝莉珠一身华丽衣装走在一旁,替他牵着小马驹,气势上倒好像是主仆颠倒了。
“哼!你倒看出她是个带头的了。。。若不看在她是宗绰的妹妹,我刚刚已经收拾了她!”宝莉珠靠在小马驹一旁,摩挲着马颈上漂亮的鬃毛,满眼喜爱。
那男子见过宗珍后,转身将宝莉珠的手从马颈上拉下,握在自己手中拍了拍,宝莉珠便摊开了手心,那男子便在其手心划了几个字。
空气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等着他似的。
几字划完,宝莉珠突然当众踢了他一脚:“你知道什么!她奚落七哥,还骂我们是要饭的!”
显然这一脚踢得不痛不痒,那男子连晃也没晃一下,倒是周围的兵众各个挤眉弄眼地低着头,颇嫌丢人似的。
那男子回头看了看宗珍,又温和地笑了笑。宗珍扬了扬眉,亦回了他一个笑脸。
那男子似乎又写了几个字,并指了指车上的货。
宝莉珠仍不愿意,但并没再踢他,只是拽了一把鬃毛,惹得那小马驹摇头哼哧。
“我知道,一旦退出了鸦坪关,你们的人就不会再从野狼坡送粮来,眼前这些肉货对这个冬天很重要。可这是交易,我们不是要饭的!难道我七哥没有如约给你们回报吗?她的阿爷,达尔孜老头儿,比你们那个老头儿将军更加精贼,又怎会白给?不过也想以小搏大,趁人之危罢了!她却骂我们是要饭的!我怎能不气,任她胡说!”宝莉珠将脾气全发在了那男子身上。
那男子拍了拍小马驹以示安抚,又同样拍了拍宝莉珠的双臂。
小马驹跺了跺后蹄便安静下来,宝莉珠却越被他安抚越有了发泄对象似的,声音越说越大,逐渐激动起来。
那男子只好将她的手攒紧在手中,拉住她,不让她冲动向前。
宗珍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漂亮男子和那小马驹该不会都是她的爱宠?大笑道:“喂,我说,你怎么还哄不好了呢?我看这漂亮哑巴都快被你逼得开口说话了!”
“你骂谁哑巴!”宝莉珠绕过那人便要冲过来。好在那人握着她的一只手,环肩将她揽住。
宝莉珠挣脱不开,对兵众大手一挥:“你们看什么热闹,还不快些上车卸货?”而后对宗珍大声道:“你!休想离开,我今日非把你抓回去收拾了不可!”
兵众早等不及,听令纷纷跃上车去,宗珍身后随从欲上前抵挡,被宗珍眼神示意放过。
宝莉珠越气急,宗珍越发笑:“光天化日,你带人抢了我的货,我当然要跟着你,去找你那什么七哥要钱嘛!”
惹怒了宝莉珠,宗珍小声吩咐随从:“你们莫与他们争执,更不要为我出头,只管将货放给他们,留守在此处,等我回来。”而后叫下封云:“你若还想拿到钱,便跟我走,看我的眼色行事,机灵些!”
封云撇下拐杖,装模作样跟在她身旁,小声道:“你刚才是故意激怒她,要她带你去见那个七王?”
宗珍皱起眉头:“从现在开始,你也像那人一样,就作个哑巴。”
封云隔着厚厚的围领:“先前不是叫我扮账房先生么?”
宗珍看着宝莉珠和她身旁那男子,笑了笑:“先前,我不知道,男人还可以这样用。她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
封云闭了嘴,看向对面那小马驹,又看了看对面一双男女,唉,愁眉苦脸起来:彦文不容易啊!
。。。。。。
商道别驿。
自从将宗珍娘三人带回,达尔孜便被族人急匆匆叫走,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宗珍娘只好安静等了一晚,却迟迟等不到达尔孜任何安排,心中恐怕生变,急于脱身,便私下打点好了自己的包袱,想要偷偷混进南下的商队,先随他们往星海去,再做打算。临出发前,心中记挂着宗珍与宗烈,便私下找到大巫,想要为孩子们卜一卦吉凶。
大巫看她形色匆匆,多心问道:“翠姑,你向来不信占卜,更不奉草原上的神,今日为何突然来求卦?”
宗珍娘恳切问道:“你们的神,能不能替我,护佑我的孩子们?”
大巫摇摇头:“你从未诚心供奉,到用时方来求,倒不如一直不求。”
宗珍娘:“可孩子他爹已将性命供奉了你们的神,神看在他的诚心,也该护佑孩子们啊。”
大巫叹了口气,应她所求,将卦阵摆起。
屋中密闭无风,火烛却狂浪摇摆,似有神灵在火上舞动一般。宗珍娘虔诚跪在卦前,盯着扑朔的火烛出神。
大巫布置妥当,口中念念有词一番,小声道:“可以发愿了。”
随着宗珍娘双手合十闭目发愿,卦阵之中竟盈盈生风,惹得数支火烛愈烧愈旺,火舌在空中歪倒扑绕,彼此烧灼出鲜红的烛油,滴答坠落不止,在地上凝成一滩鲜血一般。而后,伴着一声铃铛脆响,其中一支火烛乍然被风扑灭。
待卦风歇停,大巫上前查看,数支火烛已被燃尽,唯剩先前被扑灭的那支屹然独立,摇头唏嘘道:“翠姑,你何苦还放不下那孩子。。。那孩子的命运,非神可以左右,也非你我可问。”
宗珍娘睁开双眼,惊讶于眼前所见。
大巫捻起地上一撮尚余温盈动着的红蜡,堆迭在那根独立的烛芯之内,竟又融下,最终攀附固化在烛身之上,这倒是个好兆头,大巫欣慰道:“烛芯灼热,烛身容附,来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