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找了,你不需要看见我的形体。”
那个声音说道,咬字很轻,颇有翩翩文弱的质感,明明不是客气的话语,却让若笙体会到一丝儒雅感,当然,只是一瞬而已。
“白间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她摸不到头绪,静静等着那个声音的回答。
“这里,是夹缝空间,往前是轮回,后面是往生。”冷漠的声音,只是听着就能感觉到主人的凉薄,微微顿了顿,他继续道:“至于我,我没有名字。不过你可以叫我白徊。”
轮回,往生……?
若笙动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那声音说的每个字她都知道,可是拼凑在一起她怎么犹如听天书。
他似乎能看到若笙还在怔愣的样子,平静的说道:“仔细听着。”
“首先,你已经身死,才会来到约定的白间。”
身、死?
若笙瞳孔一缩,所有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被自己的血溺死的感觉可不好受,这时一想起,那种窒息闷蹩的感觉恍在眼前。
坠楼、琥珀馆、还有如影随形的压抑……
自己好像确实已经是——死了,她黯然抿紧了嘴唇,握紧身侧的拳头。
只是……脖子可以灵活摆动,四肢也尚有直觉,死人,会是现在这样?
当然不会,周身那过份逼真的五感还切切实实的告诉她,她还存在着……但,也只是存在。
存在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而她今天恰恰成了那万中无一的身死魂存,她复杂的看着自己的身体,陷入一阵纠结。
她默了半响,开口,“所以,我现在是鬼?”
“不,”那声音凉凉的,放轻了声音:“若是灵魂出现在这里,早就被分食了。”
“现在的你是蛊偶人,你以前的身体已经无法使用了,从今以后,蛊偶就成为你的新容器。”
身体么,若笙很清楚,“……已经烂成渣了对吧。”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在为她的身体默哀还是为自己的心灵点蜡,从那么高摔下来果然已经成碎成一团马赛克了吧。
至于,那个蛊偶是什么?
面前突然聚集起耀眼的白光,强烈的刺激感使若笙来不及问出问题,下意识遮住眼睛,而在白光过后,她的问题也迎刃而解——她看到了如今的自己。
就在她的对面,就像凭空出现了一个大镜子一般,映射出她的模样。这明显违反了物理规则,在这个没有任何光源的地方,需要光线折射成像的镜子竟然映照出了她的脸,不,还不是她的脸。
那是一张惨白骇人的脸,在这个被黑暗包裹的地方,衬托得格外触目惊心,若笙心中翻腾着卧槽二字就是不敢叫出来。
她咬住嘴唇压下心里毛乎乎的感觉,朝镜子看去,自问接受能力一向不错的若笙,这会儿只想找上帝谈谈人生。
——不说别的,单单来看这个纸人……不,新身体的颜值。
一团跟周围黑暗几乎融合在了一起的乌发盘踞在头上,墨潭似的头发间就是那张过分素白的面庞,眉目如画,明眸似月,轮廓精致纤细。每一个五官好像都是上天拿山河雕琢的,独一无二,恰到好处。
可是并不出彩,尤其那双眼睛黯淡如漆,黑色的眼珠里像深渊一样望不见底,看久了里面的墨就要溢出来把她淹没吞噬。使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让若笙突然想起了“出厂设定”这个词。
如果是按照鬼的审美,这身体无疑是标志美人。但是吧,她虽然死了,可内心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这个画风诡异的设定啊……
黑色的发丝垂到腰迹,有些缠绕在纤白的颈子上,有些散落在肩头,若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乎直起身子仔细去看那个镜子,突然从心底升起一种悚栗的感觉,万千恐惧的蚂蚁啃噬她的心脏,她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颤抖。
这货的头、头和脖子不对称啊。
镜子里的女人的头微微倾斜形成了一个可以称之为诡异的角度,如果不是与脖子连接的地方被头发挡住的话,她刚才就发现了。若笙心惊肉跳的去摸自己的脖子,冷不丁触到冰凉湿滑的东西,吓得她浑身一颤,顿时被一团惊悚阴翳笼罩住了。
若笙紧张的朝镜子里看了一眼,还好,那湿漉漉的东西只是头发而已。她怪自己大惊小怪,不过这个头发怎么好像缠在脖子上?她把身后的绸缎黑发拢到手里,然而发丝缕缕纷纷就像与她开玩笑一般,就不让她握住。
墨色的头发几乎散落了一地,拖了很长很长,像水蛇一样,遍布缠绕她惨白的躯体。心理作用是很强大的,她瞬间就觉得冰凉的触觉遍布全身,脖子间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勒的她想要尖叫出来。
一抬头看见镜子里那张惊慌失措的属于她的脸,还有那不断蔓延游蛇似的黑色丝线。
怪不得,那种诡异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这身体的头发,竟然是会动的!怪不得她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些发丝似乎感觉不到她的惊异,像有生命一样,还在完成着缠绕,蔓延,吞噬着她的惊悚,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原来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竟然不是风声,而是这些头发,她实在忍不住了,蜷起身子把脸埋在手臂中紧紧咬着嘴唇借此将喉咙眼那声惊呼噎下去。